于立恒没提,当时他发现这封信时,信封上面还压着二两银子。
“给我的信?”陈玄霸疑惑不解,但好奇之下还是接过信封。
陈玄霸将信封上的火漆扯下,拿出里面的信纸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厉声向于立恒喝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于立恒顿时紧张了:“陈师弟,这封信有问题?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封信在地上放着。”
“对了,那个江帆可以给我作证,他跟我是一块来的。”
于立恒扭头向江帆叫道:“江帆你快过来,陈师弟有话要问你。”
江帆停下站桩走过来,旁边的范闲见状也跟了过来。
“你有看见是谁送的这封信吗?”陈玄霸盯着江帆厉声道。
“没看见,我跟于师兄一块来的,来的时候就看见地上放着一封信。于师兄看这封信是给你的,他就把信收起来了。”江帆摇头道,
陈玄霸又转头向于立恒问道:“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碰过这封信?”
于立恒也明白出大事了,这封信绝对有大问题,苦着脸回答道:“没有,绝对没有,这封信一直在我手上。陈师弟我对天发誓,绝对没看这封信!我交给你的时候,火漆都是完好的。”
“回府。”陈玄霸年龄虽小做事却雷厉风行,等仆人迁来马,立刻上马飞奔而走。
直到陈玄霸策马远去,于立恒才回过神,看向一边的江帆冷声威胁道:“江帆是吧?记得把嘴巴管好,要是陈师弟之后问起来,不该说的不要说,否则我饶不了你。”
江帆神情淡然沉默不语,倒是一旁的范闲忍不住了,开口讽刺道:“二师兄,前倨后恭,好大的威风啊!”
于立恒脸色铁青,狠狠的瞪了江帆一眼,转身去了旁边院子。
范闲见状对着江帆尴尬的笑了笑,他知道这是给江帆招祸了,于立恒这样的小人,不敢报复他,但这笔账是记到了江帆的头上。
“师弟对不住了,师兄一时没忍住,祸从口出连累到你了。”范闲先是道歉,然后保证道:“师弟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警告他,但凡你出了问题,我就找他麻烦。”
说着就要去找于立恒,却被江帆拉住。
“范师兄,于立恒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和你要好,不会来找我麻烦的,最多也就给我点脸色看。”江帆劝慰道。
范闲想起于立恒虽然名声不好,但的确很有自知之明,不该得罪的人他从不得罪,受他欺负的向来都是那些没背景又没练武天赋的学徒,这才作罢。
就在江帆站桩练武之际,陈玄霸策马出城直奔武功县城外的百户所军屯。
百户所的军屯就设在武功县城外往东二十里的陈家庄。
明初卫所军屯都是用于养军,一户有上百亩地,一个百户所拥有上万亩地,军户都是世袭,陈家世代担任百户,几百年下来这一万亩地如今已有大半都落入陈家之手,所以时间一长,这里便被人称为陈家庄。
在陈家庄,陈玄霸的马自然没人敢拦,陈玄霸直接骑马闯入校场,此时陈玄霸他爹陈元驹正领着家丁在校场操练,看见陈玄霸骑马闯进来,知晓肯定是出事了,连忙上前询问道:“玄霸,出什么事了?”
陈玄霸的大哥,陈玄礼此刻也收起兵器走过来。
陈玄霸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信递给陈元驹,道:“爹,你看这封信。”
陈元驹打开信封拿出信纸一看,顿时神情大变,杀气腾腾的问道:“玄霸,这信哪来的?”
“今天早上有人把这封信放到魏合大门前,有师兄发现了这封信,然后转交给我。”陈玄霸又讲道:“爹,我问过了,除了我没人看过这封信,这火漆是我打开的。”
陈玄礼凑过去一看,发现纸上居然用炭笔画着一个人的头像,这和他往常见的画完全不同,看起来更加真实,好似这人就在眼前一样。
“爹,这是谁?”陈玄礼问道。
“李季!”陈元驹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
“他就是黑山贼李季?”陈玄礼震惊道。
“没错,就是他。你二叔陈元甲就是死在他手上。”陈元驹双手不断颤抖,这张纸好似有千斤重。
陈家与黑山贼的恩怨已经延续百年之久,双方都有化不开的血仇,以前是陈家随朝廷大军入山剿贼,但随着近年来朝廷势力逐渐衰弱,黑山贼开始占据上风,频频出山针对卫所官军。
陈元甲便是几年前不慎中了黑山贼的埋伏,被李季和四梁之一的熊太尉联手杀害。只是大明朝早已不复当年,没能力再举大兵入黑山剿贼。
陈元驹本以为此生报仇无望,如今得了仇人的消息,哪里还忍得住,大声喝道:“来人,击鼓聚兵,两刻钟后随我出征。”
陈玄礼连忙劝道:“爹,因怒兴兵是兵家大忌,这封信来路不明,若是黑山贼的圈套,我们贸然出兵,岂不是正中贼人下怀。”
“这信上既然说李季此时正在县城,不如将此事报知孙县令,由孙县令派人去擒拿此贼,我等坚守屯堡,以防不测。”
陈元驹觉得不妥,拒绝道:“那孙县令才来几天?手下人只怕都还没认全。再说光凭那群差役能拿下这伙黑山贼?”
说着又冷笑一声“先前数次围剿黑山贼失败,我断定这县中肯定有人私通贼人。这个消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给咱们送信的人想必就是知道这点,否则他为何大费周章通过玄霸给我们送信?”
“我意已决。”陈元驹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玄礼,你带人守好屯堡,严加防备。我亲率十名家丁再点五十名兵卒入县城杀贼。”
陈玄礼见劝不动陈元驹,只得提醒道;“爹,这信上说黑山贼大概有四十余人,还有那李季是锻骨境界,只带十名家丁是不是太少,不如将二十名家丁全带上。军户虽不能战,但守城还是没问题,只要黑山贼不大举来攻,我定能保屯堡无恙。”
陈玄礼担心这是黑山贼的计策,为的就是引陈元驹出兵好路上埋杀,所以想让陈元驹把家丁全带上。
他有信心靠军户守堡并不是信口开河。
几百年下来明朝的卫所早就烂透了,军户都已经沦为军官的农奴,但陈家这个百户所因为有黑山贼的威胁,不光练出了二十名精锐家丁,对于手下的军户也没有过分剥削,至少保持每月一操。
“好,家丁我全部带走,屯堡就交给你照看。”陈元驹拍了拍陈玄礼的肩膀。
陈玄礼点头保证:“爹你放心,孩儿定能守好屯堡。”
陈元驹兵行险招,陈玄礼不放心又无力劝阻,只得叮嘱道:“爹,兵贵神速,四大家族与黑山贼有幕后交易的可能性最大,这点不能不防,爹你直接带兵进城,不管任何人阻拦,先剿灭黑山贼。”
“然后就说我们得到线报,黑山贼准备造反,要里应外合夺取县城。到时候死无对证,话都由我们说。”
“爹,如果情况不妙,咱们可以跟孙县令合作,我看这孙县令必定是个有能力的,如果咱们愿意支持他,他肯定不愿和其它几任县令一样,成为四大家族的傀儡。”
陈远驹犹豫道:“玄礼,我不过是剿贼而已,四大家族难道真的要因此与我陈家为敌?”
“爹,黑山贼竟然敢派出大队人马入城,必定是有大图谋,此去剿贼若是四大家族出面拖后腿,那就确定黑山贼与他们有关联。”
陈玄礼提醒道:“爹,你想想四大家族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武功城外现在除了咱们家,其他的地可都是四大家族的。”
“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黑山贼作乱,获得最大好处的就是四大家族。咱们家若不是卫所百户,或许早就步了其他家族的后尘。”
“我们和四大家族就是敌人,只是他们之前忌惮我们的力量不敢动手,这次剿贼如果双方撕破脸,那咱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在内联手孙县令压制他们,在外咱们伪装成黑山贼,拔掉他们城外的庄子,断他们的根基。”
“咱们是武官搞阴谋诡计肯定不如他们,何必要用咱们的短处去碰他们的长处,管他耍什么阴谋诡计,咱就凭手中刀,先砍断他爪子,再拔他牙,把他打成一条死狗。”
陈元驹在原地来回踱步,烦躁道:“此事事关重大,等我剿贼回来再议,现在要先为你二叔报仇!”
“昔日你们祖母临终前迟迟不肯闭眼,拉着我手三次问我,何时能为元甲报仇。这次我定斩李季,为你二叔报仇。”陈元驹深恨道。
“爹,我要跟你一块进城杀贼,为二叔报仇!”陈玄霸请命。
陈元驹大笑三声,“好,乳虎气食牛,我儿玄霸真乃陈家乳虎也,他日必成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