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艾九儿的双眼便隐隐作痛，再想起几天前女儿被秦雨抓做人质，她所有的言行，都令她愧对她年幼的女儿。如今还没好好的亲一亲，却是要去那灵山，从此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叫她如何接受的了？

赫连铭也是不能接受，他和艾九儿闭关十二年，刚刚出关就要分别，还没跟孩子相处几天呢，怎舍得再次分开？

可是，眼看着秦非是心意已决了，都等了十三年了，再坚持下去，只怕会用抢的了。再加上女儿一心都想做灵女，他们做父母的再怎么不舍得，还能拦着不让孩子有所发展不成？

赫连羽晨看着伤感欲泣的母妃，脚步也沉重了许多，只能抓紧了弟弟的手，才能缓缓向前挪动。

待到走近时，她松开了弟弟的手，提起裙摆，缓缓跪了下去。

她跪下去时，艾九儿正好弯腰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里，却是晚了一步，只能僵硬着双臂愣了一瞬，忙蹲下身来，扶住女儿的双肩。

赫连羽晨看了一眼母妃的手，抿了抿唇，跪伏下去，恳切的道：“父王，母妃，女儿不孝，要离开你们身边，还望你们保重，不要太过思念女儿。”

她这般说，便是执意要走了，任谁也拦不住她。

若没有几天前的那件事，他们还能把她当成孩子，当成一个只是比常人聪明懂事的孩子，可是经历了那件事，亲眼见了她的聪慧淡定，他们如何还能以她还小为借口将她强留在身边呢？

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艾九儿哽咽说道：“我就知道我的女儿非同一般，必然是不能长久在我身边的，她是要往高处飞的，比我的前程还要宽广。便是我多么的不舍得她离开我，却也不能折断她想要飞翔的翅膀，是不是？”

赫连羽晨窝在母妃温暖的怀抱里，有条有序的说道：“母妃……羽晨也想日夜陪伴在您身侧，可是母妃您不只属于我们姐弟，您还是父王的妻子，是叔叔阿姨们的朋友，您和父王有你们的使命，女儿也要为您做些什么。女儿想做灵女，像祖母那样，也想来日能够为风华尊者效力。母妃，女儿不是小孩子了，请您不要过多担忧，放心的让女儿跟灵王去灵山吧，女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艾九儿含泪笑道：“夫君，你听听，这便是咱们女儿，到底不是咱们闭关前几岁的孩子了，转眼就是大孩子了，一句一句说的我这个做母妃的都无从辩驳反抗。”

赫连铭将他们母女揽入怀中，轻轻说道：“孩子大了，我们总是要放手的。若论起来，这多年，我这个做父王的真真的是不够格，不但没有给你们母子女三人安稳和乐的生活，还让你们经受着这些危险苦楚，到底还是父王不好，委屈了你们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些。父王不好，不敢奢望你们原谅，只希望你们日后能够平安和乐，别像你们母妃这般经历诸多波折，没有一日是平稳的。”

听着这些话，艾九儿很是心痛，这些波折哪里是他带来的呢？若没当年的因，又会有今日的果？她既然遇上了他，一切的一切自然都应当是他们二人共有的，再也不能去怨哪一个。

赫连羽晨低声哭泣，没有说话，到底还是依赖父母不舍得父母的，赫连羽夜攥着拳头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姐姐，也是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半晌，他说道：“父王，我和姐姐从未怨过你，你也是太在意母妃，才没有过多时间陪伴着我们，而我们其实也不想粘着父王母妃，因为我们不是普通孩子，一个是风华尊者的转世，一个是风华尊者的转世的姐姐，都非同一般，便注定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懵懂无知，给父母添麻烦。我们商量过了，既然我们不是普通孩子，就不能做孩子的事儿，你们以后还可以再养育多多的孩子，他们肯定能够长久的陪伴着你们，给你们添麻烦捣乱，也给你们带来欢乐，而我们，便去做我们能做的事情，这样也是好的，对不对？”

艾九儿和赫连铭面面相觑，惊讶的看着他们这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没想到他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令人无从反驳。

正思索时，只听赫连羽晨惊讶的道：“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去灵山？”

赫连羽夜郑重点头道：“我们是同一天出生的孪生姐弟，就理应不离不弃。你去做灵女，我便跟着灵王多加学习，争取日后做守护你的灵王，这样可好？”

“你不生我气了？”赫连羽晨将信将疑的问道，笑容却是止不住的绽开了。

赫连羽夜轻哼一声道：“笨，我若还生你气，会让你拉着我来找父王母妃吗？”

“说的也是……那可真是太好了！”

看着俩孩子就这样把事儿给定了，艾九儿和赫连铭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慨，思量种种，也唯有放手让孩子去飞翔，才能有更广阔的天空。

那些机遇造就了今日的赫连羽晨一心想要成为灵女，他们也拦不住了。

慢慢的起身，两人回头去看一直坐在屋中的灵王，直到灵王起身向他们而来，赫连铭才开口说道：“以后这俩孩子，就交给灵王照看了，该打打，该骂骂，不用过于疼爱。”

秦非说道：“到底是我为难你们了，你们放心，我定会不惜一切保护好他们，一切都以安危为首要。”

“灵王办事，我一向放心，那就有劳灵王了。”艾九儿微笑说道，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哽咽起来。

再怎么想得开放的开，心里还是舍不得的啊！

秦非说道：“我们之间就不要说这些了，若是可以，我想让似锦送我们回去，她也正好可以再见一见繁华。”

艾九儿没想到竟是这么急，忙道：“你难得来一趟，不见见秦轩吗？”

“他也未必会见我，我倒不如先走，免得有了希望，却又是失落难过。”秦非伤感的说道，满满的自责与惆怅。

艾九儿觉得有理，驱魔师秦轩确实对秦非不亲近，至今也没有跟他相认的念头，她也不好劝说什么，只好和赫连铭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跟着秦非去找似锦。

自古离别多伤悲，赫连羽晨和赫连羽夜要离开了，大家都舍不得，一个个红了眼，连皇甫傲天的眼睛都闪烁了泪光，那么的舍不得他的徒弟。

赫连羽晨哭肿了眼睛，赫连羽夜倒是没哭，只是一直抿着双唇，任由一个一个抱他，一字不发，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也很不舍得，只是忍着不哭罢了。

李老头倒是很开心的揉着徒弟的头发，再三的嘱咐徒弟别忘了炼制丹药，就算当了灵女，也不能忘记是他李老头的徒弟。

赫连羽晨跪拜下去，郑重答应，依依不舍的与诸人分别，这才和似锦一同离去，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不一会儿，忽听弑魔说道：“怪不得本帝一直觉得羽晨那丫头怪怪的，竟是灵医，看起来还相当不弱，真是……”

“你刚刚去哪儿了？”艾九儿一抹眼泪，问道。

弑魔目光闪烁了一下，没好气的道：“人有三急，不行啊？”

艾九儿撇撇嘴，没再说什么，但也可以确定弑魔对秦非有所忌惮，不然也不会躲着了。

秦非他们走后没多久，苏音忽然担忧的道：“似锦一个人护送，会不会不够安全？”

艾九儿和赫连铭还没回答，李老头信心十足的道：“有老夫给的增意丹，秦非和似锦的功力在遇到危险时只要吃下，都能爆发一倍半的实力，便是小白也休想追得上。”

“看来您早知道会有今日？”赫连铭轻声问道，虽是疑问，答案却在心中了。

李老头只笑不语，一下一下的摸着胡子，姿态是绝对的得意骄傲。

艾九儿在心中叹息道：“也难怪羽晨会那般的深沉能藏事儿了，有这样的师父，徒弟又能单纯到哪儿去？”

说话间，屋里有了动静，是秦轩走了出来。

一袭红衣早已湿透，艾九儿忙迎了过去，一边帮忙擦汗，一边问道：“还好吗？”

驱魔师秦轩点点头，拿走艾九儿手中的帕子，自己擦了擦汗，说道：“一切顺利，只待过了适应期，便无碍了。”

“那……唐北帝尊原有的躯体……”皇甫傲天问道。

驱魔师秦轩答道：“怕是让唐北帝尊亲眼看了自己的尸体也不好受，要不就先葬了？”

“葬吧，我去葬。”弑魔第一个出声，立即去里屋将唐北的尸体扛了出来，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梵如尘说道：“你们都快去休息，这里有我照顾就好。”

艾九儿也忙道：“是啊，守了这么久，都去休息吧，还有大事儿等着去忙呢。”

众人面面相觑，想着能有什么大事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弑魔所说的魔族皇帝驾崩一事，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各自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