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的设想里,在花无缺成长的十三年中,邀月绝对是时时刻刻位于暗处,冷冷地盯着那位得意弟子,默默等候着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孪生兄弟,让江枫与月奴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方能一解满溢心里的狂恨怒怨……这才是邀月宫主该做的事情!
可现在,邀月宫主不但弹奏着悲春感秋的曲调,那没有任何簪饰就随意轻挽于螓首之上的秀发披散着,似乎刚刚沐浴过,隐约可见水光,纤长垂飘,如瀑惊心,成功地遮挡住了面容。
正是被此情此景所迷惑,高旭才犯了那个天大的过错,他居然将邀月认成了怜星,袭……肩了!
别看袭肩又不是袭/胸,似乎没啥大不了的,但邀月是什么人?永远高高在上的寒宫仙女,当年她深爱江枫,准备与江枫成亲,在婚前都没给江枫摸一下小拇指,当然江枫也不敢摸,现在被一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给摸了,这还了得!!!
“大姐,你是绝代双骄世界第一反面BOSS啊,突然扮善良很掉份的,有木有?”幸亏她不知道高旭心里的吐槽,不然非得气得立马突破到明玉功第九重,神挡杀神,佛挡诛佛不可……高旭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提前戴上了鲁妙子的易容面具,不然邀月一见到他这位本该死在恶人谷的“故人”,再联系到刚才的那句话,怜星和苏樱的处境肯定要大大地不妙!
而且戴上面具心理亦得到了很大的慰藉,这便跟一个笑话是相同的道理——女洗澡堂失火,众女往外冲,每个人只有两双手,很容易顾此失彼,但这时只要将脸捂住便成,事情过后,谁知道有谁啊~~“这种认错人的糗事,还是别让怜星和樱儿知道得好,万一以为咱是故意的,英伟的形象就轰然倒塌哩!嗯,决定了,以后不在怜星和苏樱面前用易容面具,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咳咳,是带出世界后再说!”
亏得电光火石之间,高旭的脑海中也能转动如此多的念头,甚至为了不让邀月怀疑到他与怜星的关系,还故作震惊地低语道:“你不是月奴?”
江枫兄,不好意思哩,借你老婆的名义用用吧,不然邀月事后大发雷霆,移花宫的其他婢女绝对要遭殃了……花月奴的名字入耳,那冰寒彻骨的掌风稍稍缓了一缓,旋即猛然拍到!
单单如此倒也罢了,随着掌风蔓延,丝丝缕缕的白气更是扩散开来,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将高旭束缚起来,这普普通通,并无任何招式的一掌,仅凭明玉功自动逸散出的气劲,便比任何二难度A级技能都要凌厉!
同样是剧情世界的最终BOSS,邀月可又比完颜宏烈强得多了!
换做普通情况,高旭除非再开杀星称号与动用监天使一战中残余下的主角气运,否则肯定不是邀月的对手,十数招内就得落于绝对的下风,五十招内不跑就是死路一条!
但现在高旭做了一件很无耻很无耻的事情,他趁着与邀月贴身相站的便利,功聚心口,以胸膛硬生生地挨了邀月这一掌,与此同时,先是S级的悲酥清风兜头反制,让邀月的身形一麻,旋即五指成爪,弹射出七道诡异难挡的火红真劲。
这招魔焰七杀乃是天忍教的高深武学,能于眨眼间施展出七道刁钻凌厉的火劲,伤敌之际那四溅的火星更可焚毁对方的衣物防具,阴损至极。
原本火属性的招式拓跋玉儿最适合使用,不过一来这招是指掌功夫,不适于刀法,二者拓跋玉儿乃是修真体系,主攻的也该是火系奇术,如果因为一次剑侠情缘,就将重心放倒古武类的招式上面,那绝对是本末倒置,愚不可及!
完颜宏烈曾经用此招对付叶雨桐,用心亦是险恶,却被叶雨桐及时察觉,以铁血大旗门的削香剑诀以攻对攻,遏制住了火劲,令其未能奏效。
不过高旭于此时此地用出魔焰七杀嘛,动机就着实有些不良了……邀月并没有身着那套代表着移花宫威严的白色宫装,而是粉色打底的居家服饰,品阶方面肯定就不是太高,魔焰七杀又是二难度A级技能,权威度颇为可观,这一击之下,点点火星四溅,转眼间便将其烧成洞洞服……“罪过罪过,若不是邀月你太难对付,现在又不是对决的时候,我是万万不会出此下策的!”高旭一边进行着自我安慰,一边偷偷地瞄了一眼那若影若现的风光,说实话,他并非那种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的饥渴好色郎,但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容貌确实能与日月争辉,只要是正常的男性恐怕都会止不住失神。
“纳命来!”邀月柳眉倒竖,双目喷火,彻底爆走了,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么狼狈难堪过,是的,她觉得被人家摸一下肩膀,衣服再被烧几个洞已然是狼狈到不能再狼狈,难堪到不能再难堪了!
更关键的是,那罪魁祸首还在破窗而出前,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邀月心里很清楚,以此人方才硬挨一掌所受的伤势,三息之内就能追上,十息之内便可活捉,然而她却不得不停下身形,因为那也代表着如此模样被外面的婢女看到,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了!
邀月……太注重仪态了!
仅凭身后的劲风声,高旭便知计谋成功,以他的城府,眼中亦不由地闪过一缕得意之色。
对于邀月这个因爱生恨的恶毒女人,高旭是没有半分好感的,能以这种令她气得半死的方法遁走,实在是太爽了!
然而有时候得意就容易忘形,忘形就容易悲剧,高旭也不过是朝着屋外目瞪口呆的移花宫婢女们骚包地挥了挥手,将视线吸引过来,令邀月更不敢现身追赶,一道身影就鬼魅般地移至其背后,一掌按下,淡然道:“给我留下吧!”
这声音入耳婉转谦和,自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气,虽然语调稍有不同,但一听便可知来者的身份,正是那位在恶人谷中与高旭因缘初定的绝世女子——怜星!
高旭暗暗叫苦不迭,此刻可没法解释啊,这回也不能硬抗了,唯有旋风般地转身,不死七幻?以虚还实展出,将掌风分化消散,但望着那容颜丝毫未变,眉宇间却成熟了很多,稚气消逝的女子,却是根本狠不下心将劲气反击回去。
怜星轻咦一声,眼中透出不解,此招的精妙之处连她都感到变幻莫测,叹为观止,可明明是一招攻守皆备的杀招,对方为何招出一半,突然收手?
“二师傅,看我的!”怜星正自疑惑间,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粉衫女孩从她身后钻出,神态悠然恬静,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无限的钟灵仙气,她这一出现,连天地间都好似明亮起来,与怜星恍如并蒂莲花般,美到令人屏息。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魅力,除了风华绝代的苏樱外,当世再无第二人了!
高旭却是扫了一眼早就准备好的木香鼎与棒棒糖,欲哭无泪,原本是多好的一出重逢戏码啊,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了,都怪邀月无意间坏了好事……邀月果然天生与他过不去啊!!!
苏樱步履轻盈,显然是修习了移花宫的上层武学,以她的资质,太阴真气恐怕不日就能练至大圆满,打好根基,获得明玉功的传承!
不过她现在毕竟还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武功上的威胁力自是不放在高旭眼中,但那双小手上漆黑的针筒可不是好相与的啊,高旭与叶雨桐第一次交战时,若非是在水里,很可能就要尝试一回暴雨梨花钉的万箭穿心了,那滋味,光是想想都难受得紧!
“樱儿,手下留情啊啊啊!”这种只能别人放手攻击,自己却要束手束脚的战斗着实憋屈,怜星对于这个擅闯移花宫的不速之客自然不会容情,几招下来,高旭腾挪的位置已然越来越小,在怜星的压制下,恐怕连花间游都不见得能避过苏樱的暗器,如此一来,若是邀月再换个衣服出来狂暴,传音入密都不保险,唯有揭下面具一条路可走了!
好在高旭的祈祷似乎收到了回应,苏樱与他的目光一对,微不可查地怔了怔,眼见着要按下的拇指停在了半空,旋即角度一偏,方才狠狠地按下。
银芒乍现,一蓬密集无比的针雨与高旭擦身而过,巧之又巧的是,竟对怜星的攻击起到了阻拦作用,高旭哪里还不知机,幻影身法开至最大马力,向着宫外飞速掠去。
“樱儿,你怎么……?”换做别人,一位七八岁大的孩子射偏了实在再平常不过,但怜星与苏樱朝夕相处,怎会不知这丫头的逆天智慧,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定是有意为之!
苏樱轻轻地翘了翘嘴,目光一斜,怜星念头一动,已是心领神会,闪身追去,看似全力以赴,但实际上却坐视最佳的机会溜走,当恢复到一贯作派的邀月赶来时,她的脸上亦带上了一股惊怒交集的神色,大骂贼子可恶……******
数个时辰后。
“樱儿这丫头贼精啊,相隔四年,一个照面间都能认出我来~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怜星,唉,我怎么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早知就浪费点气运和杀意了!”
在绣玉谷外的一处树林中,高旭转转悠悠,苦笑连连,他这次真是走了霉运,搞定邀月,却险些被怜星和苏樱合力留下,这算什么事……如此一来,短时间内移花宫的防守绝对大为严密,而高旭在绝代双骄中也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难不成此次的重逢得无疾而终?
“苏樱应该收到了我的眼神提示,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偷跑出来……”高旭正担忧着呢,身后传来轻微的破空声,回头一瞧,苏樱已然俏生生地踱了出来。
高旭大喜过望,刚要抒发一番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却见苏樱一叉小蛮腰,板起小脸道:“高哥哥,你很行啊,去海外学了一身本事回来,连大师傅都敢调戏了是不?”
“邀月不可能将糗事说出去的啊……樱儿又怎么知道?!”高旭面色一愕,那模样十足地无辜,简直真到不能再真。
但还未待他分辨,却见苏樱从怀中掏出一件破损的衣裙,晃了一晃,那表情就像是公安干警审问犯人,背后高挂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牌匾,人证物证俱在……“我……我没有调戏你大师傅啊!”高旭傻眼了,这句话在喉咙嗓里转了转,刚要蹦出,眼神一凝,在那件衣裙上扫过,出口之言就变为了,“樱儿,你误会了哦,我就是怕惊动了你大师傅,才潜入你的房间等待,不料阴差阳错间还是撞上了,幸亏我今时今日已非吴下阿蒙,不然的话……”
见高旭脸上隐隐露出颓然之色,苏樱心中一揪,赶忙哆哆哆跑上来,抱住高旭的胳膊,鼓励道:“高哥哥,你已经很厉害啦,刚才二师傅都不相信那个人是你呢,说你就算再天才,也没可能四年中就习得这般武艺的……”
苏樱仰起的小脸上全是关心之色,还拍着小手安慰,高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蹲下身子,揉了揉苏樱的脑袋,笑道:“没事的,哥哥有信心,再练几年,就能打得你大师傅找不到北!”
苏樱闪过为难的神色,轻声嘟囔道:“其实大师傅也很可怜的……虽然她逼人家练功的时候是很可恶啦……”
高旭亦不想和苏樱多谈论邀月,咽了下口水,微微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二师傅来了吗?唔,是不是邀月在发飙,她脱不开身?”
苏樱似笑非笑地横了高旭一眼,眼中闪过算你有良心的意味,向着他身后努了努嘴。
实际上在话音落下的那一霎那,高旭便感觉身后隐隐传来气息的波动,心里便有了数,回首一望,浑身不由地一颤,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时步下昆仑山,遥观玉龙峰上,两道在山间云雾的缭绕下,飘飘欲仙的身影,那高贵气质与寂寥不舍的情绪形成的剧烈反差,那一幕心田中的永恒色彩……“我回来了……”千言万语汇成四个字,高旭准备好的衷肠之言近乎遗忘得一干二净,心中百感交集,呐呐无言。
怜星则歪了歪脑袋,以嫩白如玉,完全恢复到正常的左手拢了拢长发,眼波流转不定,突然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吐出两个字来:“呆子!”
嫣然一笑,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