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丰玥数钱的手顿住了,“这个……那你们之间的恩怨,就自己解决吧。”
铜豌豆望眼欲穿地看着丰玥手里那厚厚一叠的阴钞,“好好好,快给我,我们自己解决。”
丰玥笑得甜蜜极了,“好啊。”
话音刚落,她就把所有的钱都交到了芝小姐手里,“自己解决,嗯。”
铜豌豆怪叫一声,躺在地上开始打滚,两腿乱蹬,“不!丰使,你要替奴家做主啊!”
女鬼芝小姐拿着一叠币值为五亿的钱,咧嘴一笑,惠明捂眼,娘啊,您还是别笑了。
“嚯,这得有个几百亿吧。”芝小姐看一眼铜豌豆,带着钱转身就飘。
铜豌豆像忽然被人点了穴,撒泼动作戛然而止,飞身窜出去,挡住了芝小姐的路,盯着她手里的钞票,眼神忽然变得沉重。
“给我看一眼。”他压着嗓子说。
芝小姐看他表情,不像是玩笑。但他的戏,说来就来,她才不上当,款款直直飘走。
惠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白衣背影穿透了凶狠拦路的铜豌豆。
铜豌豆对着芝小姐的背影喊:“站住!”
这声音不似寻常,竟带了哭音,芝小姐忍不住就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他。他看清了芝小姐手里的钱,扭身对丰玥说:“这钱,是有人烧来的?”
丰玥虽然心虚,但表情不变,声音也极问心无愧,“是啊。”
铜豌豆整个人垮了下来,背转过身子对丰玥说:“老太太死了,是吗?”
丰玥看着他忽然坍塌下去的肩,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缓声说:“也不知道,就只这次没烧钱来,也许忙,也许年纪大了……”
“丰使,帮我去地府查一下,拜托了。”
铜豌豆说完话绕过芝小姐缓缓地走了,好像忽然回到了他正常的年纪,获得了他该有的稳重。
芝小姐看着手里的钱,也才发现问题,“丰丫头,你怎么这么不细心啊?他老娘每年给他烧钱都备了很多的小钞票,怕他在地府没处兑换,买小件东西人家找不开。你一口气带了这一摞五亿的,他怎么不怀疑?”
丰玥张了张嘴,低低骂:“妈的。”
她真的是要输在神经大条上了。
芝小姐飘走安慰铜豌豆去了,惠明望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感觉到了忽然压抑起来的气氛。
“丰部长,怎么了?”他问。
“铜豌豆的母亲每一年都给他烧纸钱,但是今年他祭日的时候我这边竟然没收到。他手里钱不够了,我就自己带了一些给他,想蒙混过关,然后失败了。地府里我也没来得及去查,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已经没了。”丰玥气死了,多么精密的设计,竟然败在了几张破零钱上。
“丰部长,你,你好善良啊。”
丰玥扯了扯唇,感觉自己收获一张好人卡。
“走吧,还有三家要送。”丰玥带着惠明往寨子更深处走。惠明好奇,“丰部长,这里还能用电呢?”
这是个有路灯的高级村寨。
“当然了,都是我修的。”丰玥得意得尾巴都翘起来,不过在自己的部员面前,还是保持住了稳重的说话语调,表示这根本不算什么。
惠明当然是“哇哦”一声表示敬佩,还没来得及拍马屁,丰玥敲了敲左边的一堵墙,拉长声音,“送快递的。”
惠明又大惊小怪了,这是一堵砌死了的墙啊。
一块砖头松动,被移开,一只极其瘦长的手无声地伸出来。看着这只手上足有一寸长的指甲,还有指甲缝里的泥垢,一个爱干净的小明忍不住一哆嗦。
丰玥从邮差包里掏出一本书,看了眼,说:“《书剑恩仇录》下册,王叔,你家人为什么不一口气给你寄整套啊,看了上册没下册,多么抓耳挠腮。”
手轻微摆了摆,示意他懒得跟丰玥对话。
丰玥又说:“你把芝小姐的簪子还给我,我把书给你,如何啊?”
手倏地缩进去,砖头利落地扣上,表示谈话终结。
惠明觉得怪尴尬的,怎么这么不给丰部长面子呢?丰玥一笑,目光里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呢!评论呢!我不是你们最爱的夏雨荷了吗???!!!
☆、五
丰玥翻开《书剑恩仇录》,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乾隆在六和塔顶饿了两日两夜,又受了两日两夜的惊吓气恼,心力交瘁,甚是委顿……”
惠明怔怔地听着,丰玥的声音蛮好听,珠圆玉润,抑扬顿挫的。
然后她忽然倒吸一口气,惊讶极了,“啊呦陈家洛怎么这样啊!”
活动的砖头被移开的当儿,惠明看到那只手再次伸出来,泄愤似的一拍,手伸展,掌心握着一枚白玉发簪。
丰玥咯咯笑,探手去拿,“多谢王叔。”
她拿住簪子的一瞬间,细长手指极如闪电,扣住了她的手腕,指甲如钳,几乎刺进她的脉门。
惠明惊呼一声,立马捏住了王叔的手想掰开他。“哎!”丰玥忙制止他。
惠明甫一碰上王叔的手,就觉得比冬天不小心碰到了冰冻的铁还惨绝人寰,刺入骨髓的冰凉直接把他给弹开了。
“哎呦王叔,你别生气嘛,我疼。明明,快把书给王叔递进去。”丰玥把书递给惠明,示意他往王叔手里送。
王叔顿了两三秒,松开丰玥,拿了书。
“王叔大人有大量,小女子做人不厚道,抱歉抱歉。”丰玥捏着自己的腕子,巧笑着说。
里面依旧没有声响,手带着书缩进去,砖头又复上封。
丰玥挑了挑眉,说:“走。”
惠明有点不高兴了,闷着头,半晌说:“丰部长,他欺负你。”
丰玥一呆,这叫什么欺负啊,这简直是她跟老王相处的惯常模式啊。
“看你,不懂了吧?来,丰部长教你做人。我跟你讲,大丈夫能屈能伸。而且他已经看不惯我很久了,有次还撸了我猫一把毛,还不是乖乖的我要什么他都得听着?”
“哦,我明白了。你是态度良好,坚决不改。”
“上道。”
“那为什么他家就只有一块砖头做门啊,他不用通风呼吸吗?”惠明颇好奇。
丰玥说:“鬼要什么空气?他极阴寒魂体,受不了外面阴气,所以画地为牢。”
“啊,那为什么芝小姐的簪子会跑到他那里去啊?”
“他开了个当铺呗,只进不出,敛财人生。我王叔,那是富得流油。”
正说着一个女鬼披头散发地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丰玥面前,浑身发抖,“丰使,救我啊。”
惠明忙弯腰要扶起她,丰玥拉住他胳膊示意他别动。
丰玥皱着眉看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梅姐,你能不能好了?不成器!我送你那斧子呢?直接给他开一瓢,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背后一个男鬼跑过来,手里握着丰玥的斧子,指着地上的女人,骂骂咧咧,“给老子回家,格老子的。”
惠明看着这穿着一件打了无数个补丁的厚棉袄的红脸男鬼,不禁惊讶,这么会有长相如此正常的鬼。
除了脸上的麻子长得比较随心所欲之外,几乎就是个正常人啊。
丰玥踹了他一脚,“李麻子,你做个人。”
李麻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丰使,我本来就不是人了,很多年了。”
“妈的,那你做个鬼。正常点,没你这么天天打老婆的。”
“瞎说,小姑娘家家不晓得,婆娘就是要揍,哪有不打老婆的,那是耙耳朵,龟孙子,万年老王八。”
惠明方言听力明显不行,正在努力辨别他说的这些词汇的含义,忽然有所发现,这李麻子,从肩膀到胯部,有一条明显的缝合线,而且,没逢好,完全不对称!
“狗日的,还敢跑。” 李麻子冲着梅姐的背心就是一脚。
惠明看着他左肩高出来的那一块,咽了下口水,果然没有鬼是正常的,他错了。
“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丰玥气极,急速冲到李麻子旁边,抄起他手里的斧子,抡起就是一劈。
惠明“啊”一声,捂上眼,听到女鬼惊慌失措的叫声,“丰姑娘,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丰玥没奈何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还能说什么?
她这人,脾气急,血直往脑子上涌,一个没刹住,把李麻子又劈了一遍。
“嚷嚷什么,你看他那缝合线,丑成那样,破坏铁围山形象。过来我重新给缝一下。”
惠明听了这话,觉得危机解除,手掌撑开,透过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缝隙往下看,李麻子被丰玥从肩膀到胯部,一劈两半,不过没有血,竟似也没有肉。
他于是放心地把手从脸上移开,结果一看梅姐,又“吧唧”把手抡回去,打得自己脸生疼。
梅姐满脸猪肝色,七巧流血,端的吓人。
丰玥已三下五除二把李麻子给缝好了,说:“本来呢,夫妻之间的事,我们外人是不方便插手的,可是麻子哥啊,人家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不兴打老婆了。不信你去找铜豌豆看电视剧,一个个捧到手掌心还差不多,哪儿会这么打呢?”
李麻子站起来,耸了耸肩,丰玥这把给他缝的,就是比自己老婆缝得强,严丝合缝,神清气爽。
他瞅着梅姐,说:“你看看你那双本手,还不如人家丰使一半强,回家吧。”
丰玥看梅姐暂时逃过一劫,松口气,提高鬼民们的文化素养精神素质,看来是迫在眉睫势在必行了!
“等下,麻子哥,你们有快递。”丰玥带着惠明走进他们家,从邮差包里掏啊掏,拿出一大堆纸钱,衣服,元宝,首饰,摆地上像个小山包。
李麻子跟梅姐眼睛齐齐放光。
丰玥拿起那一整套项链耳环戒指的金首饰,递给梅姐,说:“你戴着吧,挺好看的,别再当给王叔了,女人还是要打扮一下的。下次我找人通知你们儿孙,给你寄雪花膏来。”
悄悄凑近梅姐,“你如花似玉了,他就不舍得打了。”
梅姐一哂,推了把丰玥,丰玥哈哈笑,带着惠明出门,“还剩最后一家了,送完咱就回家。”
“丰部长,我不懂啊。”惠明说。
“你把十万个为什么烧成灰吃了吗?为什么有这么一箩筐的问题!”丰玥白他一眼。
“可是,我真的没见过有人打老婆的呀,都做了鬼了,怎么还能这么不相亲相爱呢?”
“你没见过的多了。正是因为当了鬼,生活枯燥,无聊,才更有时间打,一言不合就打。”
“那梅姐也不反抗吗?”
“你看她那样子,是反抗的主吗?那个斯德什么什么症!你知道他俩咋死的吗?二几年那会儿,全国都乱。李麻子被一个江湖剑客一剑劈成两半,因为看见他打老婆,以为强抢民女。结果梅姐一看自己老公没了,转眼就喝农药自杀了。到了地府排队投胎,结果又打起来了,阴差来管,梅姐涉嫌袭警,得,夫妻双双流放铁围山,永世不得重入轮回,忒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