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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牛三旺确实丢人丢大发了,前几年两个兄长嫁姑娘娶媳妇,手头错不开,找他帮忙。他不但一文没借,还趁机好好奚落了一番,出了一口当年不能娶杨秋娘,却要做养老女婿的恶气。

如今在牛家被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围着笑讽,只臊的两口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牛承祖不干了,大吼一声:“那些田产本来就是我们的,不是那个丧门星……”

“你们的?”牛大嫂一口痰唾到地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那地那房子可都是姓陈的,跟你一个姓牛的有什么关系?”

牛二嫂嗤笑到:“还牛承祖,你承的谁家的祖?你爹不过是个上了别人门的养老女婿,想要承祖你倒是改姓陈啊”

“哈、哈、哈”牛大嫂拿粗布帕子捂着嘴,对牛二嫂笑到“人家自有孙子姓陈,就算他巴巴的上杆子改,人家也瞧不上!”

牛三旺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说话,杨秋娘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她咬牙笑着说道:“两位嫂子感情是不想要咱们这门亲了?”

“呸!你也知道这是一门亲?当初求到你家门口,你们两口子是什么嘴脸?”

“滚、滚、滚,早就不想认你家这门亲了。丢人没多少,苛刻大房儿媳,打量谁不知道那点子鬼祟心思。”

“不就是想害人家断了后,好霸占家财么!”牛大嫂接着牛二嫂的话冷嘲热讽。

第21章 年节

顾默默带着蛋蛋在陈明德家又坐了一会,陈家出嫁的姑娘陆陆续续都来拜年。屋里就显得有些拥挤,她站起身跟陈明德夫妻告辞:“时候不早,外甥媳妇还要去九外爷家拜年,去晚了怕失礼。”

屋里一众老的少的陈家姑娘也都跟着起身:“可不是,我们也要去九叔(九爷)家拜年。”

往年也都这样一村子都是舅家,提上年礼一家家拜,陈明德夫妻笑着送众位姑奶奶姑爷出门。

张腊梅再三笑着叮嘱:“今年该我家管饭了,到时候各位姑奶奶、姑爷可别忘了时候。”

“一定、一定。”众人笑着应允。

也有和张腊梅年纪相仿,关系好的笑着闹到:“忘了时候又怎样?不给吃饱,我们一家就住这了,休当我们好打发。”

张腊梅笑着拍了说话人一下:“尽管来住,就怕你舍不得家里那几十亩良田。”

一行人说说笑笑几步路就到了九外爷家,高一生低一声的问吉讨喜:“九叔(九爷)、九婶(九奶)新年吉利。”

顾默默则笑着抱蛋蛋回家,取九外爷家的年礼。她和别家不同,别人都从外村赶来,一次性带齐年礼,她则是到哪家回来取哪家的。

打开贴着大红对联的院门,走进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屋顶树上都积着厚厚的白雪,每一间门框、窗上都贴着大红的对联窗花,灶房窗边还挂着几支深红的高粱穗子。院外是欢喜热闹的相邻,院里是安详的人家。

推开东屋的门,顾默默给蛋蛋脱了鞋,把他放在烧的热热的炕上,让他也舒展一下。蛋蛋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把怀里的胖山羊放到炕柜上,又把扳不倒儿抱下来,坐在炕上玩。

顾默默站在桌边,从茶壶箩里提出茶壶倒水喝,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她试了试水温稍微有点热,就给蛋蛋晾了一点,自己先喝。

“蛋蛋喜欢过年不?很多人很热闹。”顾默默一边喝水,一边和蛋蛋说话。

蛋蛋从摇晃的扳不倒儿上,移开目光看顾默默:“娘~”声音软软的,竟然有点疲累的感觉。

顾默默笑了:“看来蛋蛋不喜欢人太多,是不是怕吵?”

“娘~”娇嫩的嗓音里有些撒娇的意味。

“哈、哈、哈,可是就算蛋蛋不喜欢,该有的礼数却不能丢。”

“娘~”。

顾默默笑着一边试桌上晾水的茶杯,一边说:“娘知道,蛋蛋是有礼数的好孩子。”感觉差不多端到炕边又说:“蛋蛋,来娘这里喝水。”

撅起小屁股,蛋蛋慢悠悠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在绵软的炕上,过来喝水。顾默默一只胳膊环着蛋蛋,以防他摔到炕下,一只手拿着茶杯凑到蛋蛋粉嫩的嘴边。

蛋蛋两只小短手,抱着顾默默拿杯子的手,一点一点慢慢的喝。喝完水顾默默把杯子顺手放在炕沿,亲了蛋蛋一口,扶他坐下穿好虎头鞋。收拾收拾娘俩挎着年礼,走出院子融入走亲戚的人流。

杨秋娘这边则是事事不顺,先是和牛大嫂、牛二嫂闹掰了。又在牛承祖小舅家,遭到他小妗子明明白白的拒绝:“往日里年景好,有好处想不到娘家侄女,如今不好了倒是知道亲姑做阿家,不会亏待侄女。还是算了,你们牛家门槛高我们攀不起。”

偏巧今年的饭,就轮到在牛承祖小妗子家吃,杨秋娘只能忍着羞耻,和其他出嫁的杨家老少姑娘笑着闲话。

也是杨秋娘往日面子功夫做的不错,虽然偶尔会冒出来几句,意有所指的闲话,杨秋娘假装听不懂笑笑也就过去了。

场面总算是圆过去了,可是这个年却让牛三旺窝火的很。

回家路上浅一脚深一脚的走着,牛三旺忍不住火道:“以后这王家庄,我再不来了。”

“就是,我也不来了,一群高低眼儿。”牛承祖跟在他爹后边叫道。

杨秋娘无语的斜了牛三旺一眼:“四时八节你不来也罢了,难道红白喜事还不来?”

牛三旺闻言哼哼唧唧的勾着头,挎着空蓝子袖手赶路。牛承祖撅着嘴踢了一脚雪,磨磨唧唧的跟在后边。

走了一段牛三旺想起一件事,回头看了看,不远不近坠在后边的牛承祖一眼,走到杨秋娘身边低语:“他小妗子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杨秋娘一心赶路,不提防牛三旺忽然问了一句,没反应过来。

牛三旺有些急:“就是承租和他表妹的婚事!”

“哼!真是合着承祖的话‘一群高低眼’,全不顾亲戚情分。”杨秋娘也是窝火。

“我就说让你别提,如今咱家败了人家指定看不上眼,你还上杆子找不痛快!”牛三旺斥了一句,往一边自己走。

杨秋娘斜瞪了牛三旺一眼,不想再说免得儿子听到又是一场子事。却不料牛承祖看他爹跟他娘低语,就悄悄跑过来偷听大人说话,这会子依然是暴怒。

“就小舅家那流鼻涕的丫头片子,白给我都不要!”

牛承祖的怒吼吓了牛三旺两口子一跳,两人一起回头。就看见自家儿子气得脸色通红鼻喘吁吁,鼻子里直冒热气。

“哎呀,娘的宝儿啊~别气、别气,咱也看不上他家。”杨秋娘连忙将牛承祖揽进怀里,拍着安慰。

牛承祖一把推开杨秋娘,怒道:“将来等我长大,挣了大钱让他们都来巴结我!”

“是、是、是,我家承租将来、一定让他们后悔现在的高低眼。”杨秋娘又贴过来安慰。

牛承祖咬牙切齿:“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顾默默那个贱、人给害的!我回去就要她好看!”牛承祖怒气冲冲想着,怎么才能报复顾默默。

“哎呀~我的亲儿啊,你可别给娘惹事,那个顾默默现在不好对付。”杨秋娘想到顾默默放火装晕,想到她后来的话打了一个寒颤“儿啊,你是细瓷甁咱不去碰她那烂瓦罐。”

“哼!”

“承租,你要听娘的话,听话娘回去给你十枚铜钱买零嘴儿。”

牛承祖梗着脖子不说话。

“听话啊,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让娘过年都不能安生。”杨三娘苦求儿子。

半晌牛承祖才撅嘴皱鼻的算是答应了。

年节里人们一律崭新的穿红着绿、插花戴银,带着家小、拎着年礼喜气洋洋的走亲访友。过了初五便是舅家追节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晚上便有了灯笼玩,有舅家还没来得及送灯笼来的,便痴缠家里爹娘给先买下玩。

蛋蛋没有舅家,作为舅爷家的陈明德,早早给送来一个长命富贵灯,九外婆也不落后送了一盏鲤鱼灯。她还笑着说:“这是最后一次送蛋蛋灯,过了二月蛋蛋满三岁入了陈家,可就不能再送。”

当时张腊梅还笑言:“到时候我这大妗婆就变成大奶奶了。”一屋子来给顾默默追节的陈家人,都哈哈大笑。

顾默默抱着蛋蛋,蛋蛋手里提着鲤鱼灯,村里的孩子则提着什么西瓜灯、莲花灯、火葫芦、□□灯、也有和蛋蛋一样的鲤鱼灯,还有地上拉的兔儿灯、马灯……星星点点明明灭灭,把孩童们稚嫩的笑脸映成温暖的橘黄色。

几个大些的孩子,互相追逐嬉笑的碰灯笼,不一会便有灯笼灭掉或者燃起来。赢了的孩子哈哈大笑,扶正蜡烛又去找别家的撞,输了的哭丧着脸回家找爹娘痴缠。反正这时节家家户户都有好些灯笼,便是自家的烧完了,也可以先去别家借来玩。

蛋蛋看看那些燃起来的灯笼,想了想把自己的灯笼收回来‘噗’的一下吹灭蜡烛。顾默默看了哈哈笑:这小家伙真好玩。

时间很快到了十五,过了十五上学的、做长短工的、做学徒的都要出门。张腊梅商量顾默默一起去府里逛花会,也算是送大满去做工。顾默默想着家里银钱不多,她还想在蛋蛋生辰前给他买个长命百岁的银锁,就收拾好闲时画的几幅画,抱着蛋蛋一起坐牛车去了府里。

因为带着孩子,牛车上半铺半盖着一炕褥子,几个人说说笑笑摇摇晃晃进了宝鸡府。年味还没有散尽,街上的人穿的鲜艳明丽,商户小贩们装点的满目琳琅,趁着最后的热闹竭力的引人注目。

顾默默不想太多人知道卖画所得,因此趁着陈明德两口子喝茶听书的功夫,自己抱着蛋蛋卖画。再回来时,蛋蛋的脖子上就挂了一个银项圈,下面吊着一个实心银锁。正面四周是云纹,中间四个篆字‘长命富贵’,后边是五福捧寿图。

张腊梅笑着把银项圈反复看:“可是再好没有的,瞧着做工细的,还是实心的。没有六七两银子怕是买不来吧?”

回到村里眼尖的刘家娘子,第一个看到了蛋蛋脖子上的项圈,毕竟她和陈明德家是隔壁,顾默默刚从牛车下来第一个就碰到她。

“哎~去了一趟府里,蛋蛋脖子上就多了个明晃晃。”她笑着打趣“晃得我眼睛花,快来让我瞧瞧。”

“瞧瞧、瞧瞧竟是实心的银锁,”刘家娘子又拉着蛋蛋的小手摇摇“还有戴铃铛的银镯子,我们蛋蛋就像个善财童子!”

对门的牛承祖今天没能去成府里玩,心里正不高兴,看到他恨的人鲜艳明亮,一肚子的恶气直冲上来高声嘲讽:“有个走暗门子的娘,自然能做善财童子。”

刘家娘子听了一滞,不由侧目打量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顾默默:这样看着是有几分姿色。

顾默默闻言气炸了。

第22章 闹剧

她把蛋蛋交给张腊梅,怒气冲冲的走向牛承祖,几步过去提裙一脚踹到牛承祖。

“啊!”牛承祖没想到顾默默竟然胆敢踹他,还这么疼,他蹦起来就要找顾默默拼命,被顾默默又一脚踹翻。

“啊!顾默默我跟你拼了!”牛承祖一边喊,一边往起爬。

这一次顾默默没给他机会,一脚踩住他,牛承祖挣扎不起来,手脚并用的撕打狂吼:“顾默默你个丧门星,你就是个暗门子!”

“杀人了!~~”听到声音,连忙停下纺车出来看的杨秋娘,见到被踩在脚下的儿子,惊慌失色的大叫着扑过来。

杀人了?顾默默咬牙切齿,去年那么凉的秋天,还那么瘦弱的蛋蛋只是乖乖的坐着,却被这狠毒的少年,一脚踢下渭河。她越想越恨脚下用力,引来牛承祖杀猪般的嚎叫。

“住手!顾默默你赶紧停下!”杨秋娘张牙舞爪直扑过来,却被陈明德一把推开跌坐在地上。

新仇旧恨涌到一起,顾默默弯下腰,拽住牛承祖的耳朵给他撕起来,又一个用力,把他摔在地上‘咚’的一声,不说牛承祖怎样声嘶力竭的尖叫,就是旁边看着的刘家娘子都龇牙咧嘴:够疼的。

“顾默默想你做什么!你要杀人啊!”杨秋娘看的目眦欲裂、大声尖叫。

牛三旺也从屋里赶出来:“放开我儿子。”

这动静太大,不一会牛三旺家门口就围满了人。杨秋娘坐在地上大哭:“各位相邻给评评理,就是我们家承祖人小不懂事惹到顾默默,也不能下这样的死手啊!到底有多大仇要置个孩子到死地啊~”

牛三旺想要扑过去扶起自家儿子,却被陈明信拦住。顾默默一脚踩住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的牛承祖,对九外婆说:“九外婆麻烦你老找条绳来,我要把牛承祖送官。”

“好哩!”九外婆蹬蹬蹬回家去找绳子。

同时响起的还有牛三旺两口子的惊叫声:“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顾默默弯腰又拽着牛承祖的耳朵,把他拽起来“我说,我要把这害人性命,污人清白的王八蛋送官。”

“你胡说什么?”杨秋娘扑过来要拉开顾默默,却被三妗子和五妗子合力抱住。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们独门独户,陈明德你是里正,就任着你的族人横行乡里?”心爱的小儿子,被人欺负的嗷嗷叫疼,杨秋娘双脚使力连蹦带跳却无可奈何。

陈明德后退几步,免得她的唾沫星子溅到身上,他慢条斯理的说:“我只是个小小的里正,这会牵扯的是送官的事,我有什么本事管?”

“娘,我疼!我没有污人清白,明明是爹说她走了暗门子。”

正说着九外婆拿了一捆绳来,她也是费了心思,找来好粗一捆:“来了,大壮媳妇绳来了。”

几个陈家的本家舅舅,二话不说接了绳,就把牛承祖捆成了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