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脸上漫过一抹轻红,斥道:“没正紧。”
“你都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平遥抿抿嘴,红着脸老实答道:“想。”
“我从竹苑搬了过来,以后我要和你一起睡,哪有哪个男人成婚以后独守空闺的?”
平遥被歩非这句“独守空闺”逗得笑了起来,她扭了扭身子,换个姿势躺在歩非怀里,懒洋洋地问道:“这两天很辛苦吧?”
歩非轻抚着平遥绸缎般的乌发,漫不经心地答道:“如今,辰王音信全无,朝中一片人心惶惶,军心不稳,好不容易才把局势稳住。”
平遥冷笑道:“孤身远行,辰王此举还真叫我震惊啊!”
歩非挑挑眉,不置可否,笑道:“倒是你比较让我震惊,雪儿与辰王音讯全无,你竟一点动作也没有,只一心安抚军心,安排起兵之事。辰王的生死你不顾也就罢了,但据我所知,你待雪儿与旁人很是不同,难道连她也不在乎了吗?”
“不,他们两个的生死都至关重要……”平遥脸上漫起一抹清若白莲的浅笑,眸光中泛出的自信宛如珠玉的莹泽,温润而无比坚定,她幽幽道:“我不管不顾,正是因为有雪儿陪在辰王身边。你莫要看雪儿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呵呵,她可是与我比肩而立的人……”
“青衣阁主,能耐自然非比寻常。我不过是好奇,你这人办事向来缜密,能多一层保障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这次你不仅没有派人前去探寻,而且甚至对这件事一点关注都没有,难道你就对雪儿自信到了这种地步?”
平遥轻叹一声,“不是自信,是无奈。雪儿常年游历于江湖,相比于我,她甚至更懂得如何在江湖求得生存。此番他们外出,若是还算太平,他们自然能安然归来;若是遇到了十分凶险之事,连她自己都护不了自己,即便是我出手,亦是枉然!”
歩非宠溺地捏了捏平遥的鼻子,笑道:“你就非要这么算无遗漏吗?”
“习惯而已,改不了了。”
袅袅的熏香从香炉中缓缓升起,停留在半空中轻轻打个圈儿,漫漫散去,溶化在空气中,遗留下满室馨香。
屋内的人儿轻轻依偎在一起,半躺在铺着雪白狐裘的卧榻上,阖着眼眸静默不语,面上的神情安宁而柔和,唇角的笑意溢出淡淡的甜蜜。能这样相依相偎,便是一种幸福了。
隔了许久,平遥缓缓舒了口气,清若风吟的声音伴随着袅袅的轻烟缓缓升起,“歩非,你说辰王为何会单独外出?”
歩非微微颦眉,道:“我也不得其解,不过,绝不可能是为了你。”
“哦?”
歩非挑起眉梢,话语中略带着笑意,“好吧,我承认辰王十分欣赏你,也有娶你为妻的意图,但他是个识得大体之人,意在天下,即便你对他争霸天下的霸业至关重要,他也犯不着为你孤身犯险。”
平遥赞同地点点头,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怀疑……”
“什么?”
平遥微微敛起眉峰,将宛如无底深潭的幽静眸光投向窗外,望着湛蓝天幕上悠悠飘过的白云,神色微茫,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安,“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雪儿?”
她的声音很淡,宛如林间清风、天上白云,轻飘飘地浮在空气里,此时却无异于在平地里投下一颗惊雷,隆隆的巨响一阵阵地震荡开来。
雪儿性格活泼,喜欢调皮捣蛋,她孤身留于辰王宫这段时间,必然捅出不少娄子,给辰王添了许多麻烦。然而,一向高高在上,眼里容不得沙的辰王却仅仅对她加以言语上的苛责,并未有任何实际行动上的刁难或是报复。即便是在歩非与灵素的婚礼上如此捣乱,辰王也不过就发了顿火便将风波平息了,这样的纵容宠溺,实在很难不让人起疑……
素来静若幽谭的黑眸卷起千层巨浪,平遥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双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身下的狐裘,雪白的指尖泛起浅浅的粉红,却浑然不觉。
歩非感觉到怀中娇躯的僵硬,伸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脊背,想要压下她心中的惶恐与不安,他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抚慰道:“不必过虑,没事的……”
昕薇缓缓走入书房,站在帘外垂首禀报道:“公主,若游公子和无痕公子回来了。”
“若游和无痕回来了?”
“是,两位公子让阿昕代为通传一声,公主要见的人,他们也一起带来了,正在华英宫正殿等候公主。”
“知道了。”
平遥起身整理好衣冠后,便携同歩非一起往华英宫正殿走去。
等候在华英宫正殿的两名青衣男子见平遥缓步踏进殿内,忙上前屈膝行礼。平遥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便将视线投向了静立在他们身后罩着斗篷的身影。
那抹身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方射来的目光,静默片刻后,伸出一双青葱嫩手,缓缓解开系在颈上的丝带,将罩在身上的斗篷脱去。斗篷下掩藏的是一名体态丰腴的俏丽女子,一身嫩黄色的及地罗裙,外罩一件桃红色的夹袄,衣襟、袖口及裙摆均滚着雪白的绒毛。女子抬眸直视着平遥的眼眸,眼神清明坦荡,没有丝毫畏缩之态。
平遥面上浮起一层雍雅的浅笑,“玉弦大长公主?”
“国都亡了,还谈什么公主?”
平遥悠悠地在身侧的大椅上落座,笑道:“玉弦公主难道不谢谢平遥的救命之恩吗?”
女子精致的面容上并未有太大的表情,她冷静地看着平遥,道:“说吧,派人救下我,又千辛万苦地把我弄到辰国来做什么?”
平遥赞赏地点点头,道:“能在国破家亡、痛失至亲的打击下冷静如斯,玉弦公主果然了得!若是公主将专心于宫闱斗争的一半心思投注到国家大事中,用来辅佐幼帝,只怕南朝也不至灭亡得如此之快啊!”
玉弦的眼眶已有些发红,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道:“玉弦一介女流,如何能左右得了天下大势?”
平遥惋惜地摇摇头,叹道:“你错了,历代帝王的后宫诡变风云,丝毫不亚于朝堂战场的斗争,有些深居闺阁的女子,城府远比男人深得多!公主的生母仅是先帝身边的一名小宫女,公主能以微末出生成长为皇室第一公主,想必是个聪明人,所以,平遥有一桩交易想和公主谈谈,不知公主可有兴趣?”
“说来听听。”
平遥满意地笑道:“靖军攻入皇城后便下令屠城,斩断皇室血脉,如今,南朝皇室可以说仅留玉弦公主一脉,即便是兴兵复国,亦已无主可拥,平遥此言,公主可认同?”
玉弦思忖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平遥微微一笑,继续道:“但倘若公主嫁作人妇后,将夫君推上皇位,将来立公主所生之子为储君,是否也算是对南朝皇室血脉的一种延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