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窝太过温暖舒适,第二天江黛一觉睡醒,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再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已经九点多了。
虽然昨晚一开始确实有些不习惯,但后来意外地很快放松入睡。而且她一向作息稳定,每天七点之前就会起床,实在没想到到了别人家做客,反倒睡到现在。
尤其出门一看,唐爸唐妈早就已经起了,正在院子里忙碌着,秦屿正带着小泽在门口玩雪。
下了一夜的雪,已经没过了脚面。秦泽之穿着一双及膝的水鞋,在雪地里踩来踩去,玩得不亦乐乎,还不忘背课文,“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童声琅琅,活泼有趣。
好在还有个唐含给自己垫底。江黛穿好衣服下床时,唐含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第一反应也不是太晚了赶快起,而是拉起被子蒙住头,假装天还没亮。
这么一想,虽然很不厚道,但江黛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安慰,唇边露出一点笑意。
江黛打过招呼,唐妈就招呼她进屋洗脸。洗脸的方式也很朴素,毛巾在热水里烫过,拧干之后覆在脸上,顿时感觉毛孔似乎都完全舒展开来,再一顿轻搓,整个人就都清醒了。
才洗完脸,就见唐含一脸惺忪睡意地走了进来。
江黛难得起了促狭的心思,故意问她,“你怎么也起了?”
唐含坐到椅子上,把手凑到炉子上烤,“还不是怪你。本来我妈是不会叫我起床的,不过估计怕你们客人待着不自在,就叫我起来招呼了。”
“为什么不叫你起床?”江黛一边把毛巾挂好,一边好奇地问。
以她看来,唐爸唐妈虽然都很慈爱,但确实不像是会溺爱孩子的人,应该自有一套教育方式。
“说到这个,就很现实了。”唐含耸了耸肩,“我小时候,应该说直到上大学也是,我妈是绝对不会让我和我姐睡懒觉的。她起了就立刻把我们也叫起来,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但是自从我们出社会工作之后,回家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就算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我妈也绝对不多说一个字,都随我们。”
竟然是这样,江黛忍不住觉得好笑。
经济独立的人就有话语权,还真是……相当真实,且可爱。
对唐妈的好感再度up,有这样一个妈妈,难怪唐含会长成这么一个人,聪明,善良,有同情心,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端着热水出门刷牙时,秦泽之的课文已经背完了,正嚷嚷着要堆雪人。
唐妈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只小铲子,让他自己铲雪。唐含看到这副工具,顿时吃惊,“这不是我小时候玩的吗,怎么还在?”
“当然是我收起来了,依你自己,估计早就丢完了。”唐妈白了她一眼,哄小泽去了。
唐含转过头,朝江黛耸了耸肩,“看,这就是亲妈。”
两人并排站在门口的花坛前刷牙,说是花坛,但是这个季节,除了两株光秃秃的树之外,就剩下一片枯败的杂草,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品种。唯有她们面前这株植物最醒目,江黛就一直盯着看个不停。
冬天万物萧条,这株植物上却生长着一簇簇的红色果实,看着十分鲜艳喜人。就连这雪地,也被点缀得多了几分色彩。
唐含刷完牙,见她一直在看,就抬手摘下一粒递给她,又摘了一粒,丢进嘴巴里,“这是沙棘。不过我们本地叫红子,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当零食吃的。”她说着咂了咂嘴,“好像也没有印象中那么好吃。”
江黛试探着咬了一口,口感是沙的,带着一点甜,如果不是太干的话,味道应该确实不错。
刷完牙,江黛有些怕冷,就回了屋里。炉火烧得很旺,一进屋就有热意扑面,不一会儿就烤得人暖洋洋的。唐含则在外面凑热闹,指点小泽堆雪人。
用铲子铲雪太慢,而且也很难压实做成圆形,所以最好是先捏出一个雪球,然后在雪地里滚一圈,雪球就能长大不少。拍实了再滚下一圈,很快就能得到一个大雪球。再做个稍小一些的,放在大雪球上,雪人的身体就完成了。
之后剩下的,就是各种细节上的补充和修饰。
江黛坐在炉火前,听着一墙之隔的笑闹声,忍不住微笑。
乡村生活,似乎处处都透着惬意。
这才第二天,秦泽之就彻底习惯了这个新环境。
跟城市比起来,村子里当然要脏乱一些,但村子里的新鲜,就不是城里能有的了。
堆完雪人之后,他又被唐妈带着喂鸡,还不嫌脏乱,跟着去看了关在圈里的猪和牛,回来就迫不及待跟所有人学舌,一双眼睛又亮又闪,小脸颊红扑扑的,活泼得简直有些不像之前的他。
不过,悠闲也只是相对的。过完了这一天之后,整个唐家都开始忙碌起来,为过年做准备。
江黛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唐妈正在分拣黄豆。要将其中坏的,被虫咬过的挑出来,剩下的泡发了之后,拿去磨豆腐。她主动申请帮忙,这回唐妈也没有拒绝,给她让出了一片地方。
看来之前那个“客来三天为主”的说法,倒也并不全是客气。
没一会儿,秦屿父子也过来加入。总共二十斤黄豆,没一会儿就分拣完毕。不过据唐妈说,等黄豆泡好了,明天推豆腐才是他们这些年轻人出力的时候。
江黛起初并没有理解她的说法,直到下午时看到被搬出来清洗的石磨,才意识到磨豆腐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磨”,纯手工制作的那种。
唐家这架石磨,本来当初造房子的时候是打算丢掉的,但是唐妈恋旧,又留下了。堆在后面的柴房里,一年也就过年用那么一次。不过石磨磨出来的豆腐,味道总比机器打出来的要好一些,反正一年就费这么一回事,倒也没人在意。
不过唐含偷偷跟江黛揭她的底,“我妈其实好几年没用石磨推过豆腐了,都是去别人家借机器回来弄。这回估计是因为你们在,所以才费这个功夫。”
她倒也理解为什么。这两年唐妈上了年纪,再做这种活儿,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有劲了。既然有省力的机器,那当然没必要折腾自己。反正那点味道的差距,等闲也不会在意。
所以真正推豆腐的时候,他们没让唐妈上阵,三个年轻人包揽了推磨的工作,只让她在一边添料。
“哟,你们?”唐妈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行不行哦?”
年轻人当然是听不得“不行”二字的,当即挽起袖子,开始工作。结果一盆豆子才下了浅浅一层,三个人就都觉得胳膊酸痛,使不上力了,纷纷要求暂停休息。
“怎么样?”唐妈举着勺子,笑得很得意,“年轻人,信不信邪?”
“信了信了。”秦屿举手投降,“我前些年刚出来的时候,还整天跟着工人们卸货,那时候是真能吃苦,再怎么累,睡一觉也就好了。这两年确实很少运动,人都快废了。”
不过越是这样,他反而越觉得需要锻炼一下,所以坚定地拒绝了唐妈帮忙的打算,“我们三个人呢,轮流来,慢慢推吧。”
这要是唐含说的,必然会被唐妈怼:等你磨这种洋工,怕是过完年都吃不上豆腐。但既然是秦屿说的,唐妈也就很给面子地说,“也行,慢慢来,咱们不急。”
“亲妈,以打击我们为乐。”唐含小声跟江黛抱怨。
江黛也小声说,“我倒觉得,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显示自己还很能干。”
“那确实。”唐含点头,“我妈真的很能干,不管什么活儿都做得来。而且这些都没人教他,自己摸索着做,也总比别人都做得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黛看了唐妈一眼,“马斯洛需求理论,你知道吧?我认为,你妈妈展示自己的能干,是在表达被尊重的需要。”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觉得自己会被孩子们依靠和需要,还是某些方面的权威。
在普通人还在汲汲营营于前三层次的需求时,一个貌不惊人,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却已经开始追求起了这种深层次的东西,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生活会赋予人智慧,与她所处的层次,受到的教育,以及生活环境和背景息息相关,但有时又不是那么相关。
总之,江黛喜欢这个地方。
几人说话的时候,旁边的石磨突然响了一声。转头一看,才发现秦泽之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这边来了,正跃跃欲试地伸手去碰石磨,似乎也打算帮个忙。
唐妈连忙把他牵走,哭笑不得,“你要帮忙,再长十年吧,长十年就勉强能推得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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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百合好像也有“磨豆腐”的别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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