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烈日炎炎。
然而,凌尘的心却无比冰冷,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冰冷。
他是凌家少族长炼气六层的少年天才上届比武第一这届比武第一,如此多的光环笼罩在他头上,让他如众星拱月一般,成为凌家年轻一辈的中心,万众瞩目,地位尊崇。
但是,此刻的他却是头发披散,目光呆滞,失魂落魄的倒在那里,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我败了,彻底败了……”凌尘低着头,自信已经彻底崩溃,一共只出了两招,第一次是被凌仙看破弱点,从而击破,当时他还以为凌仙是侥幸,就算不是侥幸,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而第二次,他信心十足,以为用突破到第七重境界的沧浪剑诀,一定可以打败凌仙,可是却又被凌仙击破,而且是从正面破的一干二净,这次带给他的强烈打击,让他终于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当初是有多么可笑。
他可是炼气六层的修为,而凌仙只有炼气五层,相差一层修为,却在法术正面对决中败了。
被他当成至高秘典的沧浪剑诀,在那遮天蔽日的大手面前,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便被硬生生化为粉末,这还是比凌仙高了一层修为的结果,若是两者修为相同,那岂不是说,他连与凌仙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些,凌尘的心更冷了。
“可笑,可笑至极。”他失魂落魄,整个人流动着一股死寂的味道,再也看不到那种趾高气扬的傲然,喃喃自语着:“自己居然想着让他颜面无存,身败名裂,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被打落万劫不复之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凌仙轻声一叹,道:“若是你不来挑衅我,想要让我身败名裂,万劫不复,那你仍然是那个享受着尊崇的少族长,不至于落得现在这副模样。”
经此一役后,天才凌尘算是废了,虽然修为仍在,但是道心已经破裂,若是不能重塑道心,坚定信念,那今生,凌仙大发神威击败他的身影将一直伴随着他,成为他时刻恐惧的梦魇。
凌尘猛地抬起头,双眸中闪烁着刻骨的恨意,冷笑道:“不必多言,胜者为王败者寇,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不过你记得,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打入深渊,一雪今日之耻!”
“不知好歹,不懂自省,明明是自己太过分,却把责任都推给别人。”凌仙眉头一皱,道:“如果你将今日之事当成是我故意在羞辱你,那我无话可说。”
若是凌尘当真输得起,以平常心看待凌仙,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在修仙路上必须越过的高山,那他也许会在某一天重塑道心,修为大进。可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凌仙的怨恨,对那一巴掌的耻辱,恐怕这一生都会沉浸在仇恨之中,修为再难有寸进。
“我是凌家的少族长,还轮不到你教训我。”凌尘满脸都是怨毒之色,森然道:“你给我记得,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给我的羞辱,十倍百倍的还给你,让你也尝尝那种被打落神坛的痛苦!”
凌仙眸光一冷,动了杀心。
就在这时,凌天擎从天而降,一巴掌抽在了凌尘的另一边脸上,只是这一巴掌可就轻多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不忍心下狠手。
“爹……”凌尘怔了一下,旋即发疯似的大叫道:“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一个旁系子弟打我?”
凌天擎心疼的看着爱子,却是不得不狠下心来,冷哼道:“我这是在打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狂妄自大,不懂自省,行事嚣张霸道,动不动就要凌仙身败名裂,要他生不如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孽子?”
“爹,说得好听他是凌家的旁系子弟,说得难听就是我凌家的奴仆,我要他生不如死怎么了?那是我看得起他,你居然为了一个奴隶教训我?”凌尘神情激动,口不择言,却没有发现,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
有些话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诚然,大多数旁系子弟的祖上乃是凌家的奴仆,因此嫡系子弟平日里欺压他们,不把他们当同族之人看待,这是凌氏家族的潜在规则,彼此心里都清楚,但就是不能摆在明面上。
然而此刻,凌尘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这层遮羞布撕去,迎接他的便是众怒。
嫡系子弟倒还好说,只是微微皱眉,毕竟欺压旁系这种事谁都做过,私下里也说过类似奴仆这样的话。
但是旁系子弟可就不干了,我们的祖上为凌家抛头颅,洒热血,立下汗马功劳,凭什么你把我们当奴隶,肆意的欺压我们,不把我们能当人看?
一个个激忿填膺,目光中充满了愤怒,若不是碍于族长站在台上,那他们早就冲上去,把凌尘撕成碎片了。
“蠢货!这种话怎么能摆在明面上来说?这下糟糕了,若是处理不好,恐怕嫡系与旁系之间,长久以来累积的矛盾就会彻底爆发!”二长老凌天骄满脸忧虑。
“我相信大哥能处理好,事已至此,现在急也没用。”凌天香黛眉紧蹙,这件事颇为棘手,自家族创建以来,嫡系与旁系便始终存在着矛盾。
嫡系高高在上,享受着充足的修行资源,平日里以欺压旁系为乐。而旁系子弟地位低下,每个月可以领取的修行资源,少得可怜,不仅要忍受一些嫡系子弟的欺压,还要忍受种种区别对待,自然是心生不满。
其实他们要的,无非便是一个公平,但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
因此,矛盾就这样一点点的积累下来,只是彼此都有所顾忌,才一直没有闹大。
但是今日,凌尘的一句话,成了导火索,引爆了那些不公那些不满那些矛盾。
“族长,他凭什么说我们是奴仆?请给我们一个交代!”人群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紧接着,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声音响起。
“对,难道族长你也这么想的?如果不是,给我们一个交代!”
“凌家能有现在的辉煌,我们的祖辈功不可没,难道凌家就是这么看待我们这些有功之臣的后辈?”
“太让人寒心了,但凡是危险的任务,从来都是我们旁系去做,凭什么你们嫡系就可以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凭什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群情激愤,每一个旁系子弟的脸上都带着不满,誓要讨回一个公道。
凌天擎面沉如水,头疼不已,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弄的他现在进退失据,陷入两难境地。
给什么交代?
难道要自己杀了凌尘?
“你这个孽子,看看你惹出的祸!”凌天擎的确是恨不得一巴掌他,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狠得下心?
“我……”凌尘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可是悔之晚矣,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怕那些情绪激动的旁系子弟上来活剥了他。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凌家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不分嫡系与旁系,没想到你居然会有把家族子弟当奴仆的心思,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凌天擎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这倒不是演戏,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教给凌尘的。
可惜,虎父却生犬子。
“族长,给大家一个交代吧,不然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凌仙开口。
凌天擎长叹一声,那些旁系子弟的意见他倒是可以强行压下,只要他们的父辈祖辈不出来闹就可以,但是凌仙的话,他不得不好好斟酌。
因为凌仙是受害者,而且他今日展现出来的绝世天资,让凌天擎深知,这样的天之骄子,一旦成长起来,必将所向披靡,横扫八方,可保凌家久盛不衰。
何况,凌家能否度过将来危机的关键,多半要落在他的身上。
这让他怎能不重视凌仙的意见?
就在凌天擎进退两难之际,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掠过,现身在演武场上。
那是一个白发白须,身形佝偻的麻衣老者。
“云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凌天擎快步走到老者面前,躬身施礼。
麻衣老者赶紧将他扶起,笑呵呵的道:“老朽为奴,大少爷乃是凌家族长,切莫折煞我啊。”
“云叔说笑了,整个凌家,谁敢说您是奴?”凌天擎道。
“呵呵,少族长敢,他刚才不就说了。”老者微微一笑。
“这……”凌天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犬子顽劣,您老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好了,老朽不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今日现身,是来传老爷一道手谕。”老者一挥手,一张宣纸凭空浮现,缓缓飞到了凌天擎的手上。
“今日之事,老爷一直在后山看着,这是他给大少爷的建议,听或不听,全凭大少爷做主,毕竟,你现在才是凌家族长。”老者正色道。
话音一落,人已消失不见,留下凌天擎呆呆的看着手上那张宣纸。
纸上只有一个字。
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