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的话，让王笑痛心不已，禁不住对青邪道：“青邪，你这又是何必呢？”

“嘿嘿嘿，该死的妖怪，临死还要搬弄是非，大黑若是不放出这些火焰，又如何能够困住你？”青邪喘息着，咬牙道：“不管怎样，它帮我报了仇，我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山精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那祸斗真的是在帮你吗？”

“不然呢？”青邪冷哼道。

山精悠悠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听完之后，或许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哈哈哈，讲吧，我倒要看看你这妖怪，还能说出什么花来！”青邪喘息着叫道，咬牙抓住地上的柴刀，最后却还是无力地松开了刀柄。

“百年山精，千年养龙，”山精苦笑道：“我在青嘎山，已经呆了几百年了，一开始，我只是山里的一块顽石，地气滋养，雨露浇灌，渐渐有了灵性，化出肉身。最初的时候，我和野兽无异，摘桃偷瓜，都是我常干的事情。后来我渐渐觉得无聊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直到有一天，我在白月湖里看到了那颗龙卵。万物生来就有本能，那一天，我的本能觉醒了，我终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将他养大，护佑着他，听从他的差遣。”

“那是一颗青龙卵，完全由天地精华之气孕育而成，我亲手将他从地脉上摘下来，亲眼看着他破壳而出，在湖面上缓缓游动。”山精两眼放光，神情迷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光。

“接下来，我悉心照顾他，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我心中快慰，期盼着他早早长出龙角，化为真龙，带我一起破碎去空，去完成那伟大的使命，”山精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惜，有一天，正当我在山巅摘桃的时候，一头祸斗兽却潜入湖心岛，将他偷走了，咬死了！”

青邪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该，活该，你们这些妖怪，全都该死！”

山精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忍不住继续道：“一开始，我也很愤怒，想要杀死那头祸斗，甚至还托梦给山下的那个妇女，让她宰掉祸斗。可惜，她没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也没有再进一步采取措施，毕竟，山精为善，山精是不会随便伤害其他生命的。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头祸斗吞噬了青虬之后，居然干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它将那个妇女的女儿叼到了山上，挖出心肝吃掉了，然后将她的尸体挂在了树上。”

“放，放屁！你放屁，你胡说！”青邪疾声大吼着，情状癫狂，显然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王笑心里也有些疑惑，但是却想听听那山精到底要说什么，就劝青邪道：“先听它说完吧，它反正也活不了了，就算是说谎，也没什么用处的。”

“可恶，该死的妖怪，蛊惑人心，该死，该死！”青邪喘息着叫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别说是你，我一开始也不太敢相信这个事情，闹不明白那祸斗到底想要干什么。”山精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后来，见到你上山杀蛇，我才明白过来，知道这一切都是祸斗的诡计，它想要利用你来对付我，将我灭掉。”

“可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山精疑问道：“按道理来说，它已经吞噬了青虬，获得了它想要的东西，提升了自己的力量，为什么还要坑害我呢？我只是一个山精，虽然也有些灵气，但是终究只是低等生灵，身上并没有多少利益可图。”

“它究竟想要做什么？”王笑好奇地问道。

“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它的目的并不是杀掉我，而是要阻止我养龙，或者说，是阻止青嘎山龙气的崛起。”山精苦笑道：“直到明白了这一点，我才猜到那祸斗的来头。”

“那祸斗是什么来头？”王笑问道。

“它是另外一条龙手下的妖魔，”山精叹气道：“每一座大山，都会聚合地气，地气生成山精，山精养龙，龙成年之后，破碎虚空，带领山精和降服来的妖魔，前往异界大陆，寻找真命天子，辅佐他一统天下，成就帝王霸业。”

“异界大陆，什么异界大陆？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王笑惊讶地问道。

山精皱眉道：“感天应地，这些都是铭刻在山精基因里的密码，自从养龙本能觉醒的那一天起，我就自动获知了整个世界的框架。这个世界其实分成很多层，最顶层，是从来没人能够窥探到的太上天宫，最底层，就是我们这个地球世界。在天与地之间，还有众多洞天福地，洞天福地外围，还有很多隐藏在空间之中的幻境大陆。龙的作用，就是聚地气为灵，逆流而上，在各个洞天福地和异界大陆寻找真命天子而辅佐之。”

王笑满心惊叹，恍惚间窥探了另外一个世界，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每条龙应该都会和平共处，为什么别的龙，要来杀青嘎山的龙？再者，人类世界之下，不是还有地狱吗？你怎么就把人类世界变成最底层的存在了？”

“地狱的确存在，但是已经不属于世界的范畴，只是轮回的关口，人类世界，是地气之根，与天宫呼应，形成了整个世界的整体架构。”山精回道，“至于另外一条龙为什么要诛杀青嘎山的龙，我不说原因，想必你也知道。因为人类世界也存在真命天子。”

“你的意思是？”王笑不敢想象其中的内情，只觉得匪夷所思。

“龙也有命，会跟随天子一起陨落，一代天子陨落，会有新的龙出现，寻找新的天子君临天下。天子对龙的感情，是又爱又恨，他会担心新的龙出现，从而催生新的天子，所以，有时候，他们会对一些成长中的龙气，进行压制。实际上，他们大可以不必这么干，因为，就算这些龙气形成了真龙，也不一定是用在人类世界的。从这方面说，这种行为，纯粹是那些天子想多了。可惜的是，有时候，人类总是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想看自己想看的东西，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山精苦笑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哀叹，满是辛酸。

“胡扯，一派胡言，简直就是荒唐不羁，你这些话，拿去骗鬼还差不多！”青邪大怒道。

王笑扶着青邪，皱眉道：“青邪，你别说话，保存体力，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活不了了，我自己知道，不过，在我闭眼之前，我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亲眼看着这个妖怪断气，王笑，你，你帮我一个忙，麻烦你将它的头砍下来，可以吗？”青邪抓着王笑的手，咬牙说道。

王笑迟疑了，怔怔地捡起柴刀，想要去砍那山精，但是又有些不忍。

“不用那么麻烦了，”山精苦笑了一声，咬牙抬起爪子，大张着眼睛，望着天空，哀叹道：“青嘎山，已经死了，百年之内，不会再有龙气形成，我也要死了，临走之前，我就再帮你们一把，希望你们，你们有朝一日，能够，能够再次看到青嘎山的山精！”

山精说话间，口中吐出了一颗犯着白色荧光的珠子。

“本命灵丹？”王笑惊愕地看着那珠子，诧异道：“听说本命元丹要修炼百年以上，才能形成，你这是——”

“给他服下吧，我留着也没用了，”山精单手托着本命灵丹，缓缓朝王笑递了过来，无力的声音道：“你身上有真龙之气，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估计是因为你和某条真龙相识，所以，我希望，希望你能，你能好好待它，龙之一生，皆为他人而活，却从没有人为了它而活着，你，你能得真龙为友，实属，实属罕见，望自珍重——”

山精说完话，头一歪，彻底失去了声息，只剩下那可本命灵丹在它掌心熠熠生辉。

王笑取过本命灵丹，给青邪服了下去。

青邪此时已经意识模糊，他拼命扭着头，沙哑的声音道：“不，我不可以，不可以接受妖怪的怜悯。能够看到它死去，我已经心满意足。”

王笑皱眉看着他，猛然间，心生一股怒火，捏开他的嘴巴，硬将那本命灵丹给他喂下去了。

“咳，咳咳——”

服下灵丹之后，青邪立时滚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了一抹白色的光芒，然后，他身上的皮肉，如同蛇皮一般，一点点蜕了下来，与此同时，内里形成了新的皮肉，俨然新生婴儿的肌肤一般细嫩。

王笑看了看他，走过去捧起山精的尸体，转身朝山林里走去了。

“青邪，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明白过来的那一天，但是不管你会不会明白过来，我似乎现在就已经明白过来了。我们人类实在太渺小了，只是困守在这个世界的蝼蚁而已。异界之门背后，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可怕，恰恰相反，那或许才是我们最终的出路。人活一辈子，如果真的能够穿过那扇大门，去看一看门后的世界，哪怕只是一瞬间，应该死也足够了。”

王笑离开了，山精被葬在了山巅，接受日月星辰的照耀，或许百年之后，它又会复活过来，但是王笑却很难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