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今心下微动,略一思忖,便知云音与言康去辰京所为何事,“家主准许了音儿去杀言轻!就因言康口中所谓,他知道神功护体的言轻有何弱点?”
云敬笑里掺杂几分阴险,“试上一试,又何妨?云家与言家,本就是世仇,这种暗杀的事,还不是家常便饭!”
慕子今淡笑,“家主说的是……音儿还带了什么人去?不管她有没有杀掉言轻,在辰京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派在她身边护卫的人,马虎不得。”
“你放心,我已请了两位长老随她而去,护她周全。”
慕子今清明的眼,一瞬暗沉,“家主,我请命前往辰京,帮衬一二。”
云敬答得干脆,“不必……一点小事,用不着你出面。”
话里话外,竟是对慕子今极为赏识和倚重。
慕子今被拒,看不出丝毫不悦来,笑而不语。
云敬又问,“你可知云家为何跟言家是世仇?”
慕子今不解云敬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动声色道,“因为云家先祖杀了言家先祖。”
言、云两家世代为仇的关系,正是因三百多年前言老祖被云老祖杀死而起,后来,言老祖的弟弟,继任言家第二代家主,杀了云老祖为兄报仇,而云家的第二任家主是云老祖的兄长,为弟报仇,又杀了言家二代家主……
因果循环,血海深仇越积越深,三百多年来,言、云两家不是没有止戈的念头,但对彼此欠下的累累血债,不允许他们一笑泯恩仇!
两大世家的仇恨,便延续到如今。
云敬对慕子今道,“那你也该听说过,独孤求败的言家先祖,之所以会被第一任家主杀了,是因为抓住了他的弱点。”
慕子今眼神一闪,淡笑从容,“却有此说法,但我记得,言家先祖的弱点到底是什么,唯有老祖宗知晓,而他至死都未透露给任何人!莫非,那个叫言康的知道?”
云敬笑看慕子今,眼底可见明显的热切,“他告诉我——云家武学最高境界的音攻,能克言家武学最高境界的神功!”
慕子今神色微变,肃声连问,“如何克法?又可有破解之法?”
云敬没有回答,似是讳莫如深,“待音儿和言康真的杀死了言轻,我再告知于你。”
慕子今倒也不再追问,目光微凉,静如深渊,看了眼自己带着黑薄手套的双手。
慕子今陪着云敬闲话片刻,便退了出来。
……
外头等候的日蚀见自家主子出来,急忙迎上,跟随在他身后。
慕子今眸子古井无波,窥探不到什么情绪,低声吩咐日蚀,“去查云音的行踪,我亲自去追。”
“日蚀领命。”
……
慕子今走后半刻钟,云敬才从轩室内走出来,一名属下从远处而来,来到他近前后,回禀道,“家主,居于云宫台的欢长老,一刻钟前,不知何故离开了。”
云敬闻言,并没有多在意,欢长老跟言家的元长老一样,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地位超然,在云域来来去去,不受任何人管束,云敬的人,也不是每次都能知道欢长老的动向,全是随缘。
这种消息,云敬向来左耳进右耳出,从不放在心上,正抬脚要去看看自个儿夫人,却瞧见属下欲言又止,问道,“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属下立即开口,“回家主,欢长老这次出门,跟往常不太一样,不仅穿上了那件祭祖时才穿的古老华服,还拿走了能号令五位五音尊主的云仙铃。”
云敬这下惊了,脚下险些来个趔趄,黑着脸回头,“你确定!没眼花没看错!”
属下咬牙,坚定道,“事关重大,属下不敢妄言。”
在云家,家主之下设五位五音尊主,代号分别为宫、商、角、徵、羽,皆是云家的实权人物,而除了家主令牌能号令外,就是欢长老的云仙铃了!
平白无故的,欢长老带着圣物般的东西出门干什么?难不成要造反!?
云敬倒也没觉得欢长老真要造反,但此事确实不能不管不问,“传本家主的命令下去,尽快掌握欢长老行踪!”
“是,家主!”
……
三日后,慕子今风雨兼程,不眠不休,马不停蹄,终于追上了全员化身商队的云音。
客栈里。
云音见到慕子今,还是有几分欢喜,同时亦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亲手倒了一盏茶递过去,冷艳绝伦的小脸上,绽放玉莲般的笑容,“你出现在我面前,想必不是凑巧!说罢,找我什么事?”
慕子今青袍温雅,举手投足,贵气难掩,轻渺的眸光扫过云音,喜怒难辨的声音响起,“你要杀言轻?”
云音笑语嫣然,面对慕子今,少了身为少主的凌厉高贵,多了几分对兄长的撒娇之意,“你知道了!”
“你的意思,还是家主的意思?”
“我的,爹只是因宠我而纵容我罢了!”
“你杀她,可想过后果?她背后的言家暂且不提,那位以迟聿国为盾的辰砂国师,断不会放过你,说不定还会牵累云家。”
云音笑得自信张扬,“那又如何?当我云家会怕!”
话落,她见慕子今脸色依然不好,忍不住调侃,“今哥哥,你该不会因为在迟聿手下败过,怕了?连与他为敌的勇气都没有了?”
慕子今神色如常,不答反问,“抛却言家与云家世代有仇这一层,你杀言轻,另有私心。”
慕子今语调听起来像疑问,实际却是笃定无比。
云音脸上的笑意敛了敛,表情微僵。
慕子今漫不经心,又问,“听闻你私下说服家主,去与辰砂皇商议你与国师的亲事,而结果并不如你意!”
慕子今话音一顿,温和的眉眼霎时锐利起来,“你心仪迟聿?什么时候的事?前几年不是扬言,非神医谷玉叱觉不嫁!云音,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云音短暂的怔愣过后,挺直了脊背,笑容妖邪,说出一句犹如晴天霹雳的话,“迟聿是丛叶国君,也是神医谷玉叱觉,还是辰砂国师……这些我早就知道。”
云音欣赏着慕子今冷沉的神情,突然站起身,煞有介事地抱拳一礼,轻声慢语,“妹妹要向你道个歉,若我早告知你他是玉叱觉,还是辰砂国师,也不至于输得那样惨。”
这两个身份背后代表的,是迟聿不同方面的势力,慕子今与南泽若知道迟聿深不可测到如此地步,怕是不会贸然行动,宁愿再等个几年摸透他底细、做好准备,也不会跟无名合作抢他的帝位!
至于云音为何能识破迟聿的马甲,倒不是说她比慕子今和南泽有多优秀,纯属就是女人的直觉。
她与迟聿最初产生交集时,迟聿顶着的身份是神医谷大弟子玉叱觉。
云家擅毒,而医毒不分家,云音身为少主,当然要继承毒学,为了历练汲取经验,时常会到神医谷去精进交流,她是轩辕勋尊贵的客人,而迟聿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多少会碰上几次面。
一来二去,虽然迟聿压根没正眼瞧过云音,甚至为了阻止她的靠近,次次不经意间毒翻她,但她还是对迟聿心动了,时日一长,不知何时就成为了她的执念。
后来,云音亦见过顶着辰砂国师身份的迟聿,最初她没有察觉到什么,之后细细琢磨,发现他跟玉叱觉有几分像!尤其是从未正眼瞧她的那般绝情样子!
疑虑的种子一旦埋下,破土生长只是时间问题。
再后来,她又接触到了两年多前的丛叶暴君迟聿,没什么交集,但不妨碍她暗中调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