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枕边传来均匀又绵长的呼吸声,沈君兮不免抿嘴笑了笑。
她半支起身子,帮周福宁掖着被角,守在床边值夜的丫鬟很是警醒,见床上有了动静,就赶紧凑了过来低声问:“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沈君兮原本无事,但听得那丫鬟的声音便披了衣裳坐起身来要了杯水。
水温温的,喝下去正适中,沈君兮在喝完水后,将杯子递还给那丫鬟时,借着屋里那盏豆大的油灯,却发现睡在美人榻上的纪雪面色潮红,呼吸也比她们显得要急|促。
“这位姐姐,烦请你去看看我四姐姐好么?”沈君兮就指了指纪雪。
那丫鬟就笑着应声去了,她瞧着纪雪也有些不太一样,伸手一摸纪雪的额头,却烫得她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遭了,纪四姑娘好像在发热!”那丫鬟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后,便赶紧跑了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乐阳长公主特意留在暖烟阁照看一二的陶嬷嬷就过来了,她看了看纪雪,又看了看睡在屋里的沈君兮等人,确认只有纪雪一人在发热后,便命人将纪雪睡着的美人榻给抬了出去。
这么大的动静,将喝了药就昏昏入睡的纪雯也惊醒了。
“陶嬷嬷……这是……”纪雯就有些艰难地撑起了身子,不解地问道。
陶嬷嬷见状就笑道:“纪四姑娘有些发热,我怕她把病气过到几位姑娘的身上,而且还要让府医过来瞧一瞧四姑娘,换一间房才不会扰到姑娘们休息。”
纪雯听着,虽然能够理解陶嬷嬷,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纪雪,无奈她也是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莫说去照看一二了,就连下床都有些困难。
因此她就隔着中间的黑漆嵌大理石圆桌瞧向了沈君兮,见沈君兮也正披着衣服坐在那,就有些担心地道:“雪姐儿应该不会有事吧?”
“应该没事吧。”沈君兮心下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她们几个一同落水,除了纪雯因为在水里待的时间过长,而病倒了外,她们这三个其实并无大碍。
可好端端,纪雪怎么会半夜发起了热?
沈君兮思索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也就干脆脱掉了身上披着的衣裳缩回了被子里:“陶嬷嬷让人去请府医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反正自己这个时候跟过去也只会碍手碍脚的,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有什么事也是明日再说。
沈君兮就看了眼睡在她身旁的周福宁,只见她这会睡得正香,根本就不曾被刚才屋里的乱哄哄吵醒。
这才是真的小孩心性吧!
沈君兮就微笑着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到了第二日,沈君兮才知道陶嬷嬷她们是一宿都没有合眼,府医给纪雪开了退热的药,可烧得迷迷糊糊的纪雪却是死咬着嘴巴不肯喝下去,倒把那群服侍她的丫鬟急得团团转。
还是陶嬷嬷亲自用瓷勺撬开了她的嘴,让人将汤药给灌了进去,到了快天亮时,纪雪的温度才稍稍降了下去。
后来陶嬷嬷又问了长公主临时指派给纪雪的小丫鬟,这才知道之前杜太医给三位姑娘开的那个汤药,沈君兮和周福宁都是乖乖地喝了下去,只有纪雪偷偷地倒掉了。
因为那小丫鬟是临时指派的,她服侍起纪雪来也没那么上心,想着不过是一碗汤药,就并未往心里去。
可谁想到就是差了这一碗汤药,就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来。
那小丫鬟自是在陶嬷嬷的跟前哭哭啼啼的,乞求陶嬷嬷的原谅。
若在平日里,陶嬷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偏生这暖烟阁里的事是长公主特别嘱咐过的,竟然还有人出了纰漏,她就是想兜也兜不住呀!
陶嬷嬷只能让人先将那小丫鬟带了下去,等过了这一茬,再看长公主会如何处置。
“嬷嬷,我四姐姐她怎么样?”起了床,经过一番洗漱的沈君兮就寻到了因一夜未睡而显得有些憔悴的陶嬷嬷,见着陶嬷嬷眼下的青紫,她也就主动地搀扶住了陶嬷嬷道,“昨夜真是辛苦嬷嬷了。”
陶嬷嬷平日跟在长公主的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上杆子的巴结奉承她,因此对于沈君兮的主动示好,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只是沈君兮的声音甜甜糯糯的,倒叫她听着很是受用。
“热算是退下来,”操心了一夜的陶嬷嬷就叹了口气道,“你的这个四姐姐也太任性了,竟然将杜太医开的药尽数倒掉,一口没喝,这才有了昨夜的事。”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和周福宁都没有事,这样也好,她纪雪不是不想喝药么,现在这一病,不喝也得喝了!
沈君兮在心下腹诽着,但看着陶嬷嬷的一脸疲态,她也就劝慰道:“嬷嬷辛苦了一夜,还是先去歇上一歇吧!”
陶嬷嬷也正有此意,她也就拍了拍沈君兮的手,然后同暖烟阁里的丫鬟仆妇们交代过一番后,这才下去歇息。
得了信的乐阳长公主未曾用过早膳就赶了过来,在听得府医和守夜丫鬟的回话后,之前揪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她昨日何尝不是担心这些,才执意要将纪家的几个小姑娘都留了下来,在听闻她们都无大碍后,便同身边的人道:“还是派个人将这个消息告知纪家的老夫人吧,以免让老夫人跟着担心。”
长公主身边的人应声退下,到了下半晌的时候齐大夫人就急色匆匆地赶了过来,被人领到了暖烟阁后,她便哭天抢地嚎了起来,让人乍一听还以为有人驾鹤西去了。
若是在纪府,遇到此事沈君兮必不会多言,可这却是在长公主府里。
更何况对这件事,乐阳长公主又不是置之不理,大舅母如此不顾形象地又哭又闹,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是难堪。
“大舅母,雪姐儿又无大碍,您这样是哭给谁看?”沈君兮就在一旁提醒着大舅母齐氏。
齐氏就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的这些丫鬟婆子们竟然都像木头人一样地杵在那一动不动,倒叫她一个人突兀地哭了那么久,她就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