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赞赏,霍渊渊又开始得意起来。在小背包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出自拍神器,迎着晌午的日光拍了他门的第一张全家福。
陈云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而笑容越明显,眼里的怨毒也越发浓厚。
凭什么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她却像见不得光一样,日日活在黑暗里。
凭什么他背弃了当年的诺言,却还能心安理得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不该只是她一个人受苦的啊。
陈云姗冷笑,紧紧咬着唇。
是了。
她假若再不能和霍霖深在一起,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做的。
直到陈云姗转身离开,许欢才终于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有道阴冷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让她背脊生凉。
于是回头往那边投过去视线,却只瞧见不住奔跑的孩子们,和青翠欲滴的草地。
四处都是欢笑声,偶尔有暖风吹过,吹歪了风筝,却也不过多一声懊恼。
“欢欢,快过来呀,都是好吃的。”
小姑娘在旁边挥手,已经开动。
许欢没有再继续往那边看,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一整天都是幸福,到下午5点,几人终于收拾行李回去。
回去之前早就告诉了家里,让准备好热水。
小姑娘兴奋又开心,也倦极,还在车上就已经靠在椅背上睡过去。
霍霖深是干脆将她抱下车的,可刚一下来就醒了。
“爸爸……”
“回家了,还睡么?”
小姑娘摇摇头,从他肩头扬起视线,四下里找啊找的,有些失落。
直到瞧见被车子挡住了的许欢,才终于肯露出笑容,“不,饿了。要吃饭。”
“子川,你也先去洗澡,洗好了就准备吃饭。”
“好的许姨。”
小男孩听话,提着霍渊渊的包和自己的背包便往客厅里走。
许欢在后头,亲自将放在后备箱了里的东西取出来。
“其他的麻烦李姐你收拾一下,这个我拿上去就好。”
两个画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事一向是有佣人做的,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看看霍渊渊画了什么,便干脆亲自带上去。
霍霖深也不在。
他刚一回来便接了电话,这会估计已经到了书房里。
许欢将东西放在地面,点亮了灯才细细打量起来。
架子上有两幅画,她刚刚还不曾看清楚,如今灯光亮起,才恍觉到哪里不对。
面前的黑白素描,应该不是出自渊渊之手。
她一向是只画油画的……
可许欢瞧着上头的人影,却是始料未及的窝心。
霍霖深画的人是她,还是一道侧脸,如今却因为完整,而能很少地辨别出来。
仔细看去,甚至整张画纸都干干净净的,敲不出擦拭的痕迹。
许欢鬼使神差的,竟将之取下,收了起来。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正好在她做贼心虚的时候。
许欢吃了一惊,差点就要将卷好的画纸扔下。
下一刻,房门已然打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门边,身上重新换了一件淡灰色帽衫,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裤。
他一手撑在门上,光着脚,十分随意地踩在地板上。
“在看什么?”
许欢抽了抽气,连忙将霍渊渊的那幅画拿了出来,“看渊渊画了什么,比赛的主题是‘家人’,她一直不肯交作品。这次不知道有没有……”
于是将之打开,许欢却倏地怔在原地。
男人轻声靠近,脚步安静而平静。
高大的身躯就立在她身侧,气息落在她颈侧,留了丝丝魅惑。
“画得挺好。”
中肯又不失自豪的评价。
许欢却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如今怎么看这幅画,她都觉得有些尴尬。
霍渊渊一如她所料的画了些东西。
许欢本以为是自己或是霍霖深。
不料画纸上内容很多。
她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忙碌着什么,而近处,却是一丝不苟盯着她的男人。
霍霖深的脸,占据了极大篇幅。
许欢仿佛能隔着这些颜料,感觉到他热切的注视……
“看来我们女儿挺有天分,唔,应该能拿奖吧。如果这一代的孩子水平没有猛涨的话……”
许欢抿着唇,心里百转千回的。
她觉得这男人在身边,实在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便干脆从他旁边经过,欲离开。
“等等。”
“干嘛?”
男人伸出一只手,横亘在她面前。
修长的指尖冲着她勾了勾,模样轻佻,“拿出来。”
“什么东西。”
“我的东西。”
许欢怔了下,嘴角跟着抽搐。
她于原地不动,怎么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素描交出去。
可霍霖深便干脆自她身侧越过,任凭两人亲密靠在一起,“你想要我再给你画,这一副还没完成。等完成了再给你……”
“谁稀罕!”
许欢翻了个白眼,随手扔给了他,伴随着身后的低低轻笑,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晚餐。
霍渊渊洗好澡之后,还特意交代着李姐要把她今天带回来的那套衣服收妥。
小姑娘蹦蹦跳跳坐到了椅子上,迫不及待要开始用餐。
吴子川还是一如既往地替她将餐巾递过去,模样一丝不苟。
老爷子见了总是笑,“你们俩现在真好,子川呐,以后就一直留在这里好不好?”
小男孩点点头,“好。”
“嘿,你倒是应的快。行了,许欢也坐下来,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许欢坳不过老爷子,也知道他久不用餐便只等着自己这一群人回来。若是还不肯好好呆着,岂不让老人寒心。
她的位置在最前方。
霍霖深的旁边,老爷子的右手侧。
许欢原本不愿坐过去,她如今的身份,颇有不便。
可连霍霖深也只挑眉,更起身将椅子挪开,“坐好,大家都等你一个。”
“像这样一家人一块吃饭,很久没有过了吧。李姐,今天高兴,到地窖去那瓶红酒上来,要里面柜子上的。”
“哎,可医生嘱咐过,您现在尽量不要喝酒……”
老爷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重重哼了哼,只差没有将筷子放在桌上,“喝点酒怎么了,我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许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啊?”
“去,拿上来。”
李姐没了法子,只能去拿。
直到红酒倒上了之后,许欢才终于开口,主动阻止她倒满,“既然是因为开心,喝半杯也就差不多了。爷爷您说的对,您这个年纪,多保重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她漠然一撇,也学着老爷子的模样轻哼了声,便将红酒拿开。
“嘿,你还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难道我现在不是您孙媳妇,您就不许我叫爷爷了啊。”
两人一来一回的,老爷子每句话都被挡了回来。
可他竟也不生气。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望着许欢一刻都不愿离开视线。
“你说的对,还是你厉害。小莹就不敢跟我呛声。”
金莹脸色不太好看,勉强应了下便自顾自吃起来。
她确然是害怕老爷子。
他们这一辈的人,谁不怕?
许欢一下子将老爷子哄得服服帖帖的,跟着他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时候,才发现正对面的男人一直直勾勾望着自己。
灯光之下,那双深黑的眼眸闪烁了几下,让人目眩神迷。
许欢只得垂下眼,默默将身体坐直了些。
“老爷子,有您的快递。”
保安从外头进来,轻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的快递?哟,我才回来多久竟然还会有人给我寄东西。拆出来看看。”
老爷子兴高采烈的,一边擦手一边吩咐过去。
许欢便主动接过去替他拆开,不过一双手加起来那么大的一只盒子,里面还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纸屑。
翻找许久,一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直到许欢终于在中间瞧见了一张纸。
黑白字体,小号的黑字,上头还配了一张不太清晰照片。
显然,这曾是一张报纸的报头。
“是什么?怎么也不拿出来看看。”
老人探过半个身体,十分好奇别人给自己寄来的是什么东西。
“妈妈,是不是很危险的东西?”
小姑娘想起自己前两日看过的一部影片,里面就有人为了报复仇人,给对方寄炸弹呢。
她越想越害怕,整个往霍霖深怀里缩去。
许欢摇摇头,笑容不知因何竟显得勉强,“不是危险物品,就是恶作剧而已……”
“恶作剧?”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无聊。”
老爷子伸出手,没给许欢反应的机会,便将那盒子从她手上拿了过去。
正好,被许欢翻出来的报纸就落在他视线里。
或许许欢还一时辨不清楚,尚还需要些时间思量,可老爷子是只一眼便认出上面的人。
“小艾……”
他的手颤抖了下,干脆将那份报纸拿了出来。瞪大着眼睛要看清楚。
上面的报道还算简单。
霍氏集团总裁夫人林艾女士,于前日晚上归家途中遭人施暴,为保清白自尽……
这个名字,已有二十多年不曾被人提起。
霍霖深几乎是反射性站了起来,黑眸微眯。
他没有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老爷子手里夺走了那张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