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最近几天调查之后,秦绍除了和陈云姗接触之外,与其他人并无密切关系。
而出事的那一日,正好许欢发生了车祸,正好,霍家封锁了所有消息。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等你的妻子醒过来,她会知道一些东西。”
霍启正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却不知当他提起许欢这个名字时,便已触犯了霍霖深心底最深的那块。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身边的金莹就冷笑着反驳了回去,“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先不说许欢的事故和秦绍有没有关系。单单你的要求就不可能答应。”
“谁说你这死了的儿子和霖深有关系?谁说是他弟弟?或许你忘记了,霖深唯一的弟弟,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在他父亲离开那晚。”
金莹笑了笑,打扮得体的面上,是说不出的怅惘和沧桑。
“霍启正,你不回来便也算了。既然回来了,当年的事我还真想跟你算一算?老爷子不在,可我还活着,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一辈子不会有人知道吗?”
气氛一时紧绷。
霍启正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那放在身侧的双手也被握紧。
他偷盗霍氏机密文件离开,在当时并未被追究。
但时隔多年重新被提起,却让他忍不住想起当时的憋闷。
于是狠狠咒骂道,“我做的事都是对的!爸爸压了我一辈子,我不自立门户,永远都会被他压在下面。”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们最好是和绍绍的死没有关系,否则……”
“否则,你又能做什么?”
霍霖深嘴角轻挑,将小姑娘放了下来,“这里是红城,是你离开了十几年之后的红城。”
“两位,最好带着你们儿子的尸体走远些,否则怕是要让人请你们走了。”
“你……”秦园园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她也知道,自己无凭无据的根本无法指认谁。
除了因霍霖深的故意隐瞒而大闹一场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她张张嘴,见几人走远,便想说什么。
可手臂却被人紧紧握住,“圆圆,我们先回去。”
“可……”
“绍绍的事故有蹊跷,先验尸,等事情查明了,他们想赖也赖不掉。”
霍启正总归还算理智,思索许久还是决定离开。
正前方,小姑娘在吴子川的病房里,却还探出了头瞧着他们。
“他们走了……”
“嗯。”
霍霖深没有多加理会她。
他此时脱下了外套,正朝重症病房里走去。
小姑娘摇摇摆摆地跟在他后头,“爸爸,你要去看妈妈吗?”
“我也去好不好?”
金医生听见对话,连忙将小姑娘拦住,“这可不行,你今儿已经进去过一次了。等明天吧。”
“哦。”
霍渊渊最害怕医生,她曾因自闭症在医院呆过很长时间,天生的对穿着白大褂的人有畏惧感。
于是只能瞪大着眼睛望着霍霖深走进去。
病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消毒药水仍旧刺鼻,伴随着这样的寂静,总让人心底烦闷。
他径直向前,一如前两天般站定在病床前方。
“我来看你了,许欢。”
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说出这话的时候,鼻尖竟有些发酸。
只一秒,他便将那抹酸意抑制住,默默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黑发有几缕凌乱,垂落在额角,遮住了些许视线。
可那深黑的眼一动不动地瞧着她,里面盛满了的温柔,像能将人整个吞没下去。
他总是在勾唇浅笑之间,便引人心动。那浓眉的眉向上挑起细微的弧度,有如印刻在暗夜里的星,闪烁迷人。
“他回来了,为了他儿子。或者,为了已经没有爷爷的霍氏。”
“秦绍死了,他大概很伤心。只是他的伤心与我也没有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伤心,竟也没有觉得舒畅。”
他自嘲地笑了笑,双手紧握住她的,“大约只有你醒来,我心里才舒畅些。”
许欢只觉得耳边很吵,可那些嘈杂的声音毕竟没有惊扰到她心里晦暗的角落。
她隐约想起了那一场车祸,想起了她一脚踩下去之后,车轮下卷进去的人……
独独记忆深刻的,便是最惨烈的那一幕。
霍霖深仍旧在与她说话,说以前的事,说未来的事。
“你曾说过,最大的梦想就是渊渊的那幅画。想以后有我,有渊渊、有所有人……你问我那样很贪心是不是?”
“欢欢,渴望幸福不是贪心。”
他心里的闷疼感终于忍不住,情绪往上窜,很快便要抑制不住。
顿了几秒,他在那柔软的掌心上写了几个字,将通红的眼垂落,声音嘶哑着开口,“我还未曾告诉过你我的梦想。”
“甚至还没有给你看过我画的画……如果没有见过,你会后悔的。”
谁也不知道许欢能不能听见,可他仍旧每日坚持过来,直到探视时间结束。
每一天的时间,其实他都像在自言自语。可就算如此,也并未有怨言。
“今天怎么样?”
离开时,金医生问了一句。
男人摇摇头,笑容里带了些苦涩,“还和之前一样。”
“这是正常现象,您太太的外伤太过严重,加上又大量失血。现在至少生命体征未稳定了,只是也还需要时间复。”
“如果恢复得好,再过几天或许能醒。像您和小姐这样坚持与她说说话是很好的,说不定能加快病人恢复的情况。只是、精神方面,仍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多谢了。”
霍霖深点头示意,脱下无菌服朝外头走去。
他没发现,重症病房里的女人,在他离开之后,眼角竟渗出细微的晶莹。
陈云姗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从被陆良天带进来之后,便一直被晾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周围有人虎视眈眈,刚一进去便将她身上值钱的首饰全都抢走。
她费了不少心思才将那几个女人安抚下来。
而就在她等了一天多之后,才终于等来了秦园园和霍启正。
“伯母,您快想个办法让我出去吧。陆良天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犯罪,他无非是想找个理由把我关起来而已。”
“他想折磨我,或者就是想将我留在这里,让我接不到秦绍的电话。这样下去……”
“陈云姗,你以为绍绍现在在哪里?”
她还未说完,便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秦园园的声音。
陈云姗怔了几秒,连忙将那些急功近利的心思收起来。
“秦绍他现在应该、应该是受了伤在某个地方养伤吧。或者另有不便的地方,不方便联系。我想只要再等两天,他一定会……”
“他死了。”
这一回,开口的人是霍启正。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很稳。
若非看见对方眼底的愤怒和强烈的悲哀,陈云姗该是要不相信的。
她努力扯开唇角,用力笑着,“伯父,您可别跟我开玩笑。”
“玩笑?”
霍启正突然起身,重重一拳拍在桌面。那粗砺的指腹反手指着他自己,模样格外狰狞,“你好好看着我,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最好立刻给我说清楚,绍绍究竟是怎么没的!你和他回来的这几天,究竟计划了什么东西!”
“谁害死的他?”
陈云姗全身发抖。
她瑟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那已然苍白的脸上,早已没有任何光泽。
余下的便只是失心疯一样的喃喃自语,“秦绍死了?呵,他死了。那我怎么办,他死了,我怎么办?”
霍启正自然不会顾及她此时的状态,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狠狠拽着陈云姗的手,将人从里面拖了出来。
“人都死了,你说怎么办?”
他气急败坏的,手里上没留余地。
陈云姗几乎是被整个人拖出去的,手臂刮在栏杆上,显出一道尖锐的血痕……
她忍不住发出惊呼声,可非但没有惹来任何怜惜,反而只是重重的一股力道,将她甩在地上。
背脊触碰到冰冷的地板,陈云姗瑟缩了下,眼睛里布满惊恐。
“算了,别在这里,我们先出去再说。”
秦园园瞧见周围的人看过来的视线,终于还是决定先离开。
她一边劝着霍启正,一边吩咐陈云姗跟上。
后者恨不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手臂上有伤,也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离开时,撞见了陆良天。
“哟,您这是要带走我的犯人?”
他挑眉,斜斜靠在墙壁上,手里头还拷了个人。
霍启正双目通红,瞧见他这模样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见状便随手扔出一张纸。
上头有局长盖章过的保释文书。
“看清楚了。”
陆良天耸耸肩,只随意看了他一眼便默默让开了路。
一旁的人小声提醒,“二少,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嗯……答应霍大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哎,还差几个小时,无所谓啦。对了,我的飞机今天是不是该到了?”
“……”
陈云姗被半死不活地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