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别说是机械学院了，就算是数学系也不是人人都会选修这门课的。”李予书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教材，翻开其中一页道，“通常情况下，大多数人口中的维数都是整数，例如一条直线是一维的，一张平面是二维的，而咱们所在的办公室是三维的。”

“然而有些东西，其维数并非整数。”

“分形几何的研究对象则是那些拥有非整数维数的东西。”

“怎么可能存在非整数维的东西？”严海阙眉头紧锁。

显然，分形几何已经完全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看这个就明白了。”李予书晃了晃手中的教材，指着上方的一幅图道，“这个图形名为koch曲线，是koch于1904年构造出来的。”

（koch曲线又称雪花曲线，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搜索。）

“构造方法很简单，任意画一个正三角形，把每一边三等分；取三等分后中间一段为边，向外作正三角形，并把中间一段擦掉；重复上述步骤无穷次，所画出的曲线便是koch曲线。”

“koch曲线虽然叫做‘曲线’，但他并不是一维的线。与此同时，虽然其长度为无穷大，但他的二维hausdorff测度为0，因此它的维数也不是二。”

“综上所述，它是一个介于一维与二维之间的特殊图形。”

“相似的例子有很多，比如位于零维和一维之间的康托尔集，以及位于一维和二维之间的sierpinski三角形。”

“能不能告诉我它的维数是多少？”严海阙起了一丝好奇。

“确切来说，他的hausdorff维数是ln4/ln3。”李予书敲了敲脑门，“让我算算，大约是1.26186。”

“牛比，这也能口算。”严海阙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

“了解了koch曲线之后，你大概能明白赵老师的情况吧？”看着书桌后那个高度畸变的中年人，李予书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与koch曲线非常类似。正常人的身体表面可以看做二维曲面，而赵老师的身体表面已经介于二维和三维之间。”

“他的神志不太清醒，从之前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想要突破咱们这个时空对他的束缚，进入高维空间，由此引发了后续一系列变异。”

“他没能成功脱离咱们这个时空，也无法将自己的身体还原。”

“换句话说，他被永远卡在了低维与高维的中间状态。”

“试试这个吧，或许能救他。”严海阙掏出一把秘文币。

“没用的，能想到的方法我都已经尝试过了。”李予书摇了摇头，“之前我从神眷者手中抢来了不少秘文币，这东西最多只能用来抵消看书过程中的理智损耗，对赵老师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在我看来，想要找到拯救他们的方法，就必须亲身体会一下他们现在的状态。”

“你别做傻事，总会有办法的。”严海阙本想建议她试试魂棺，毕竟之前王彧院士吞噬掉一个魂棺之后，精神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而这位赵老师的情况似乎与王彧院士非常相似。

可惜他手中的魂棺已经全部用尽，而且魂棺这东西又过于邪门，因此只能等以后获得新的魂棺后再来尝试了。

至于用上课铃声刺激赵老师的方法，严海阙只是想了一下就果断放弃。

王彧院士的情况非常特殊，未必能够直接套用过来，贸然让这位赵老师听到上课铃声，很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后果。

“赵老师，您多多注意身体，改天我们再来看您。”李予书对着面前的中年人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对严海阙道，“我们走吧，人数比较多，得抓紧点时间。”

“你们学院很多教授都变成这样了吗？”严海阙心头一跳，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相同，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产生了某种扭曲。”李予书端着半截蜡烛走在前方。

她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走廊中，格外澄澈空灵。

“究竟有多少人变成了这幅样子？二十？三十？或者更多？”严海阙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又问一遍？你刚才有好好听人家说话吗？”李予书身形一顿，侧头看向严海阙。

灯芯处，火苗如同风中飘落的花瓣，轻盈灵动，明灭不定，在少女的脸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少女的眼线很长，平时总是弯成两条月牙，狡黠灵动。

可不知为何，此时她的双眼竟然少见的完全睁开。

烛光倒映在她的瞳孔中，让她的双眸愈发漆黑深邃，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明明只是静静地站着，却让严海阙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我刚才说过了哦，”李予书缓缓转身，与严海阙面对而立，声音低沉木然，“魔都基工大学数学科学学院，三十五名正教授，四十一名副教授，以及二十名讲师，全都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异变。”

“无一例外！”

严海阙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思维都出现了些许停顿。

魔都基工大学数学科学学院，所有教师都在一夜之间罹难。

换句话说，眼前这位举着半截蜡烛的少女，就是数学系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人。

……

待到严海阙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后，李予书缓缓转身，朝下一间办公室走去。

“你确定这不是凶杀现场吗？”看着办公室内四处散落的内脏和肢体，严海阙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位是钱老师，国内概率论领域的大牛，曾获得……好吧我知道你对这个不感兴趣。”李予书轻叹一声，“简而言之，钱老师的身体也发生了些许异变，他的宏观存在形式已经被完全扭曲，不再具有完整的人类形态。”

“我觉得他应该是被人切碎了……不对又不太像，卧槽！地上那个是半截肠子吗？怎么还在动？”严海阙看着微微蠕动的内脏碎块，感觉一阵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