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太阴神君扰乱阴阳平衡,就相当于把最顶层的水面搅浑,变得没法容身,任何鱼儿都不可能再游到原有的高度,更不可能跃出水桶。
而其他水桶的鱼儿,就算穿过强行穿过这层死水跳进来了,也会在天地的限制下,被迫降低高度发挥不出全力;这种存在,九洲土著对付起来毫无压力,所以自从长生道斩断后,再未发生过天魔降世的事件。
谢温说找到在这片天地维持境界的法门,显然是指想办法让九垓境修士,在最顶层的死水中强行存活。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哪怕只维持短暂时间,以九垓境修士的能力,也足以飞升天外跳出去,或者想办法恢复天地平衡。
但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得有一位仙帝。
阴阳不平,就注定没法突破忘机,先辈锁死这片天地的方式,就彻底杜绝了后辈再次一统九洲的念想。
当代修士想要成为仙帝,唯一的方式就是大部分修士联手,用命开道,硬把长生道打通;而想要阻止这件事,只需要一位仙君不答应就行了。
就比如上官玉堂,只要她不想长生道被打通,大可以在暗处猫着,其他仙君敢尝试,就跑去捣乱,她不死,仙君再多都很难完成此壮举。
这算是老祖宗的一招秒棋,给了所有仙君一票否决权,若是整个人族乃至妖族都万众一心,要打开长生道的时候,那长生道估计确实该打开了。
而会不会有人在生死存亡之际,故意捣乱想拉着九洲一起死,上古先贤完全不担心。
首先打开长生道,对仙君级别的强者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而斩断长生道,是嫌自己命长,有百害而无一利。
坚持不打开长生道的仙君,必然不会是损人不利己的智障,如今保守派全是德高望重的正道仙君,也证明了这一点。
其次就算有人失心疯,或者某个人误判,插手阻拦就是不打开,其他仙君可以联手把此人打死,做到所有人意见一致。
到时候就算所有人都错了,也是整个九洲生灵代表的选择,不是一人之错祸害九洲,先辈仁至义尽,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目前幽萤异族的路线,就是把正道覆灭,然后达成所有人意见统一。
虽然这个决策,导致了正道和幽萤异族持续数千年的征战,从未太平过一天。
但想让九洲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三千世界中保持相对的太平,又想让生灵在太平之中时刻保持充沛武德,不至于在温柔乡中失去血性,这已经是先辈最好的选择了。
本来这个安排无懈可击,怎么选都是对的,哪怕最后异族赢得九洲,也是天意如此不可违也。
但世上要是凭空冒出一位仙帝,那这些东西可就全变了。
上官玉堂听见谢温的说法后,蹙眉道:
“了解九垓境修士的体魄,找到在这方天地维持境界的法门,前提是得有一名九垓境修士。异族难不成想另寻他路,在没打通长生道前,凭空变出来一名仙帝?”
这个说法,让左凌泉和仇大小姐微微一愣,有点难以理解。
修行道前期,还能靠前辈拉一把,都仙君了,上面已经没人能帮忙,万事全得靠自己,还有天花板挡着,怎么在不打破天花板的情况下,凭空在屋顶上变出个人?
谢温显然也不清楚细节,摇头道:
“异族具体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只能猜测夺取神祇之力、研究苍沙古河,和仙帝有关系。其他的还得你们自己去查。”
上官玉堂斟酌良久,觉得这个猜测太过不切实际,但世事无常,不查清楚又实在没法放心,想想只能道:
“此地可有人知晓内情?”
“这里都是被抓来的人和学徒,不可能有人知晓此等密事。而且这里也不是异族最核心的地方,只是个提取神祇之力的工坊。”
谢温看向外面:“河道沿线还有四个和玄武湖类似的地方,往下游走就是朱雀峡,以前窃丹的残魂曾被送来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就被取走了;玄武湖收集的神祇之力,也会定期送走,送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上官玉堂皱了皱眉头,她从玄邺口中榨取的信息,最神秘的地方就是苍沙古河,如果这还只是个工坊的话,那异族暗地的谋划和位置,就很难查了。
仇大小姐听了半天,似懂非懂也不敢冒然评价,听到窃丹残魂后,才开口询问:
“异族偷袭荒山,劫走窃丹,速度奇快,而且对封印阵法极为了解,似是有内应。但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内应,荒山尊主至今还被东洲怀疑,伯母可知晓当时的情况?”
仇大小姐的祖宗仇泊月,自从看守窃丹失职后,被收拾的很惨,到现在都没法在九宗抬着头说话;所有人都知道仇泊月无辜,但情况解释不清楚,这个锅就得背到死,仇大小姐现在询问,也是想提老祖宗洗刷冤屈。
谢温仔细回想了下,轻声道:
“窃丹被送回来后,我才知道此事,苍生古河的人没想到异族真能把窃丹劫回来,询问的人还比较多,我当时也打听了下。因为窃丹已经带回来了,这事儿也不算机密,内奸肯定不是荒山尊主,据说好像是监兵神殿的人,抓了一个俘虏,问出了荒山的守备信息。”
“俘虏?”
仇大小姐眉头一皱,觉得这说法有点虚——知道荒山具体布防乃至能接触窃丹封印的人,至少也是惊露台的核心长老,而这种级别的人物,显然很难落入异族手中,更不用说活着套出消息了。
不过窃丹封印存在了三千年,没法变更,历史上总有可能出现几个走漏消息的人,这事儿也说不准。
仇大小姐想了想,又问道:“伯母可知那个俘虏现在何处?”
谢温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也很难出去。”
上官玉堂略微思索了下,回应道:
“监兵神殿的天鹰堡后面,有一块黄粱福地,能帮人忘却前尘过红尘劫,也能把人投入其中,伪造生平套取信息,正道很多消息,都是在那里泄露,如果此事属实的话,应该在那里。”
仇大小姐张了张嘴,显然是想过去看看,不过瞄了眼一直望着娘亲的秋桃,又不知现在该如何处理。
上官玉堂站起身来,开口道:“你们母女多年未见,好好聊聊吧,未防不测,天亮之前我们就得离开。你们也不必伤感,本尊说会接你回来,就一定能做到。”
仇大小姐见此就起了身。
左凌泉本来也准备跟着出去,给两人独处的时间,但谢温瞄了眼左凌泉,开口道:
“你就是左凌泉吧?”
“正是,刚才伯父的书信中……”
“坐下说吧。”
“额……”
左凌泉看了眼堂堂的后脑勺,含笑坐回了椅子,正襟危坐。
而刚才还哭哭啼啼的秋桃,此时也莫名脸色涨红,露出了几分紧张……
第十章 攻守之势异也
俗言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但这句话也不是每个时候的灵验。
谢温在太师椅上就坐,举止柔雅随和,目光在茶案两侧的男女身上徘徊,越看……越觉得不放心!
谢温是当娘的,以前秋桃离开她身边的时候,才不到六岁,扎着羊角辫,眼睛大大、脸儿圆圆,很随娘亲,她觉得以后长大了,应该会和她一样,是个知书达理、当家持重的大小姐。
但眼前的秋桃,穿着一袭小裙子,除开羊角辫换成的少女的发饰,其他一点都没变;这也就罢了,坐在椅子上低头闷不吭声,手还和小丫头似的搅着裙子布料,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而旁边的左凌泉就不一样了,身材匀称四肢修长,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说是某位保持年轻面貌的仙君恐怕都没人怀疑。
两人单独看到是没什么, 这一旦坐在一起, 就感觉旁边的丫头嫁进门后,肯定被男人压的死死的, 连笑一下都得怕夫君嫌弃。
如果只是如此的话,谢温也想得过去,女人嘛都是如此,虽然谢家女子从不外嫁, 只招赘婿, 但那是几千年的老规矩了,现在谢家都早已分崩离析,想守这死规矩也没了底气。
但面前这个冷峻剑仙,好像又不是谢温想象中的那般高冷。她刚才被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按住, 亲眼瞧见这小子一把搂住了女人的胸脯。
而那女人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竟然没第一时间多,只是略微凶了句。
大庭广众之下反应都如此平淡,私底下得多亲近, 谢温都不敢去想。。
谢温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谁,但能猜到肯定地位非凡,这点从左凌泉有点妻管严的举止就能看出来。
丫头嫁人被男人管就算了,这要是嫁个有妇之夫,被大房管……
谢温是家主,男人都是上门的,实在难以想象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她也不敢表露出心思, 这么多年没照顾闺女, 要是来句对女婿不满意,恐怕她这当娘的就得被闺女记恨上了……
左凌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努力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但秋桃不说话,谢伯母也不说话, 他心底里难免尴尬, 等了片刻后, 主动开口道:
“谢伯母别担心, 秋桃这些年过得很好,人又机灵, 没吃什么苦。”
谢温微微颔首,目光在左凌泉身上打量, 实在看不出年纪,就问道:
“凌泉,你今年多大呀?”
左凌泉含笑道:“虚岁二十二。”
“二十二?”
谢温没看出左凌泉境界,但能猜到肯定不会在玉阶之下,这个年纪,可以说匪夷所思了。她略显惊叹道:
“没想到才二十二,秋桃比你……”
“娘!”
低头玩裙子的秋桃,闻声猛地抬起头来,脸蛋儿上有些羞急:
“我和左公子差三四岁呢, 你别瞎想。”
三四岁?
谢温愣了下,暗道:这妮子, 竟然晓得在情郎面前装二十五六的小丫头,看起来不傻吗……
见闺女这么说,谢温自然不好乱来, 只是微笑了下:
“修行中人不论年纪,只要情投意合,不说三四岁, 差三四千岁都不是问题。嗯……凌泉,你是不是已经有道侣了?”
“我……”
“没有!”
谢秋桃笑眯眯地看着娘亲,正儿八经道:
“左公子痴迷剑术,一心修行和斩妖除魔,哪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情,娘你不要问了。”
左凌泉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什么了。
谢温虽然好多年没见闺女,恨不得抱着闺女说三天三夜的话,但此时此刻,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玲珑阁里的鸡毛掸子。
这臭丫头片子,你是当娘瞎不成?
谢温见闺女护夫的态度,其他的也不用再问了, 看着左凌泉道:
“我在这里,虽然身不由己,但也没吃什么苦, 养养灵龟教教弟子, 说起来还挺充实的,你们不用操心。秋桃已经长大了,我这当娘的也没法再照顾,以后就只能拜托你了。”
左凌泉认真道:“谢伯母放心,我和秋桃同生共死多年,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虽然现在没法让伯母脱身,但只要我知道伯母在这里,就绝不会让秋桃失望。”
谢秋桃连忙点头:“是啊。我和左公子是出生入死的铁哥们……”
谢温暗暗叹了口气,被这傻闺女都给搞无语了,她想了想,直接道:
“秋桃性子有点调皮,不过作为我谢家的小姐,论德行不会输给世间任何女子。这么玉佩是我给她准备的彩礼……嫁妆,今天我把它交给你……”
谢温说话间,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碧玉小乌龟,想递给左凌泉。
左凌泉自然抬手去接,但旁边的秋桃,却有些手足无措,直接把他的手按下,把碧玉乌龟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