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户部侍郎府上出来的时候,谢初尧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因着在外人面前,谷南伊不好再一直对他冷脸相向,男人尝到了甜头,心里竟生出了不想就这么回去的感觉。
午后的日光正是很好的时候,夏日的热度还未完全展露,树荫之处很是凉爽。
两人并肩而行,谁都没有开口。
谢初尧忽地停住脚步,对谷南伊道:“过几日一直没有时间,左右今日出来了,我们一起去逛逛京城如何?城东那边依山傍水,有一处名唤锦湖……”
男人话还没说完,谷南伊就已经开始摇头,“还是不了吧,我们早点回去。”
谷南伊忽的想起那晚,她模模糊糊瞧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一想到谢初尧和任明敏之间那说不清的事情,她没什么心思逛锦湖。
谢初尧开头就碰了一个软钉子,见谷南伊兴趣缺缺,便道:“锦湖那里风水极好,户部提出要把锦湖边上一块地当作学堂的选址,听说陛下也应了。你真不去瞧瞧?”
一涉及到正事,谷南伊便放下了情绪,点头道:“那去看看吧。”
还没等谢初尧高兴起来,便见谷南伊扭头去吩咐车夫:“回家把少爷小姐们一起接过来,就说今日全家去城东锦湖玩。我和将军在前面的酒楼等你。”
车夫应了一声,掉转车头往谢府的方向而去。
谢初尧剑眉蹙了一下,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夫妻两个面和心离地进了酒楼。
男人原本还想和谷南伊好好说几句话,不曾想她一到了楼上,便开始和小二攀谈起来,又是问酒楼的生意、又是打听附近客人多少。
那店小二虽见了来来往往数不清的客人,却从没和谷南伊这样容貌清丽、又温声细语的夫人说过话,见她似是有兴趣,便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肚子里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一时间,谢初尧竟被冷在了一边,男人只好默默喝茶。
等小二和谷南伊的话题终于告一段落,谢初尧放下了茶杯,“我今日是想问你……”
话才刚起了一个头,便传来“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还有谢向云大大咧咧的嗓门:“爹!娘!我们来啦!游湖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早说?也好提前准备些瓜果点心,一起吃吃喝喝……”
男孩兴冲冲的声音突然被掐断了,脚步也在瞧见谢初尧脸上的表情时,迟疑的顿住了。
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小声道:“爹,娘又惹你生气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又要去玩,就别生气了吧,我替娘给你道个歉。”
谢初尧差点气笑了,瞪了谢向云一眼:“整日乱说什么,没有一点稳重模样。坐下。”
小胖子扭扭捏捏地坐在了夫妻两个边上,便见谷南伊皱眉对浑身低气压的男人道:“好好的,你凶他做什么?”
“没凶他。”
“还说没凶?向云都被瞪的不敢说话了。你这当爹的一年到头想不起来带孩子出门玩一次,孩子高高兴兴来了,还不给好脸色,倒不如回去吧。”
“……”
谢向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仿佛夫妻吵架的一幕——
谢初尧对谷南伊格外忍让的态度,差点让他看傻了。
正在此时,谢见宵也带着非晚几个上来了。
谷南伊顺势起身,也不跟谢初尧多说话,只一手一个牵起桑榆和非晚,率先下了楼,温声问小姑娘:“怎么你谷雨姐姐没有一起来?”
非晚脆生生道:“谷雨姐姐在家帮着谷大伯算账呢,她算得比谷大伯快,连大哥都夸过呢。”
母女两个的声音渐渐远了,剩下的三兄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谢初尧,见他纹丝不动,颇有些意外。
还是谢见宵低声问了一句:“国父,走吧?”
男人这才应了一声,带着三兄弟也下了楼。
谢初尧和谢见宵、谢砚南骑马,谷南伊则带着几个小的坐在车上。
谢向云闲不住,早就对着弟弟妹妹小声叽咕了起来,话题便是方才在酒楼上,国父对谷南伊不一般的态度,听的桑榆和非晚偷笑不已。
不多时,东城便到了。
锦湖早过了春日草长莺飞、百花齐放的时候,夏日却也格外有一番易趣。午后阳光热烈,洒在微风吹动的湖面上,便是一片波光粼粼。
湖边有书生摇头晃脑地高声吟咏苏东坡的“小池轻浪文如篆”,被车上拉着帘子往外看的非晚听了个正着,顿时“噗嗤”一声笑了。
马车还未停稳,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叽叽喳喳兴奋得很,便是平日里最不爱说话的桑榆,也是一脸的兴高采烈。
非晚指着一边停泊的船只,兴奋道:“三哥三哥,你看那里是不是能坐船?咱们游湖,要不要坐船?”
“游湖当然要坐船。走,过去看看。”
“刚刚那个酸书生好好笑哦,就只会词不达意地背上一句,还不如桑榆的诗词好。”
“嘻嘻,等会儿上了船,咱们让桑榆好好作一首诗。”
“不,不了,我还得接着,学呢……”
谷南伊见孩子们越走越远,便出声喊他们:“向云,桑榆,非晚!不要跑远了!”
三个小的仿佛脱缰了的野马,哪里还听得见大人叫他们?
谷南伊只好扭头:“见宵,你快去看着他们,别跑丢了。”
谢见宵点点头,信步朝弟弟妹妹而去。
他人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三个小萝卜头,谷南伊这才放心了。
只剩下仿佛没有睡醒的谢砚南,脚步懒散地跟在谢初尧和谷南伊身边,也一起往湖边而去。
少年耳朵灵,几声议论顺着湖边的夏风吹进了他的耳朵里:“夫君,你快看!边上那对太养眼了吧!男俊女美,就连他俩的小孩都生得那么好看!一家三口,真是绝了。夫君,我也想要那么好看的儿子……”
男声便道:“是是是,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也会像人家的儿子一样俊。”
夫妻两个与谢砚南擦肩而过,那热烈惊讶的眼神,让少年很是一愣。
他们方才……是在说他?
一家三口吗?他和国父、谷南伊?
少年的脚步顿了顿,看着走在前面并肩走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人,胸膛处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他们,成为一家人也不错。
正在此时,谢家的另一架马车也来到了锦湖边上,在谢初尧和谷南伊面前停了下来。
男人偏头看向车上走下来的人,略带诧异的声音响起:“明敏,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