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珊冷不防被赵明熙推倒,侧脸贴着冰凉的地砖,可她的心却更冷,好似坠入了冰窟里。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这就是她一辈子都在守护的男人?
为了他舍弃了家人,舍弃了荣华富贵,甚至舍弃了自己,可她得到的是什么呢?
是背叛,是不信任。
沈元珊趴在地上,嘴唇颤抖,轻摇着头,泪水终是止不住滑落眼角。
赵明熙见她趴在地上哭,心突然莫名痛了起来,他正要上前,却被青樱死死地抱住了腰。
“赵公子,呜呜呜,我都跟妈妈说了,我俩的事瞒不住了,都是我不好。
可是我不想让你痛苦,也想为你分担一些,所以我,呜呜呜,都是我没用。
妈妈只是太生气了,才会想要掐死我,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银灵子站在一旁,早气得火冒三丈了,此时见她还在装可怜,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气都喘不匀了。
“他妈的就是个贱人!明明是自己得不到喜欢的人,想要拆散别人,妈的,还找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女人就是个偏执型神经病!”
神荼走上前,将她拦腰抱住,“都说了,没用的,别累到自己了,乖宝儿。”
两人扭在一起,其他三人却什么都看不到。
沈元珊坐在地上,听了青樱的话,忽而大笑起来,那一瞬间,她好像顿悟了,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都是骗人的!
背叛,才是爱情的永恒!
她慢慢地站起身,转过头,声音冷若寒霜。
“不要再演了,实在令人作呕,既然你们要在一起,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但我有个条件。”
青樱眼底幽光一闪,疑惑地看着她。
赵明熙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缓缓开口,“什么条件?”
沈元珊伸手将衣服抚平,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跟我成亲!”
青樱眉头皱起,使劲地拽住赵明熙的衣服,“这算什么成全!”
沈元珊忽而勾唇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一晚,我只要做一晚新娘,第二日你们便可离开,或者再待一段时间,我都不再管你们。
不要担心,这事只有楼里的姑娘知道,外面的人没人会知道。说白了,就是为了让我圆个梦。”
赵明熙面色黑沉,眼眸幽深,却一句话未说。
青樱搞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敢贸然替赵明熙拒绝。
沈元珊重新坐回美人榻上,拿起酒壶灌了一口,“还不出去!等我反悔吗!”
青樱拉着赵明熙出去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沈元珊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还是你最好,只有你永远陪着我,今朝有酒今朝醉,哈哈哈。
既然注定得不到他,那就要一个他的孩子好了,如果什么都没走,我还怎么坚持活下去,是啊,要活下去。”
面上笑着,眼里却满是泪。
赵明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答应了她的提议。
沈元珊答应给他五百金叶子,刚好是青樱赎身的钱,此后一拍两散,各不相欠。
沈元珊与赵明熙做了一夜的夫妻,第二天他却没有走,也许是为了留下来挣盘缠,也许是青樱在筹谋什么事。
直到有一天,沈元珊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喜极而泣,她第一次感受到老天对她的眷顾。
赵明熙得知她怀孕后,变得很奇怪,想要去看她,又不愿去看她,整日在楼里徘徊。
唯有看到她喝酒的时候,忍无可忍,跑过去夺她的酒壶。
即便有了身孕,沈元珊依然每日饮酒,只不过量比以前少了些,被赵明熙抢走酒壶,她心里还会生出一丝喜悦。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贱,明明说要彻底放弃的,却会因为他一点点的关心而动摇!
能有什么办法呢?从她懂事起,心里想的念的,也唯有这一人而已。
本以为青樱已经放弃了心里的仇恨,可她还是低估了那个女人的狠毒!
就在沈元珊将要临盆的前几日,两人来找她告别!甚至没有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没有让孩子的父亲看一眼,抱一抱!
那时候沈元珊才想明白,这才是青樱的高明之处,因为这个时候离开,她才是最痛的!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当头一棒!
沈元珊虽已经想明白要放手,可是当她看着赵明熙真的要离开时,还是忍不住伤心,为什么不看一眼孩子再走?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她?
更让沈元珊没想到的是,青樱竟然借着推搡的空隙,使劲推了她一把,她早产了,而他们走了。
原来青樱的目的是这个,让她真正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莫过于失去爱的人,再紧接着失去孩子!
沈元珊躺在床上的时候,心如死灰,回想过往,她才想起来,自己不过十八岁,为何却好像经历了几十年那么漫长?因为一直活在痛苦中么?
沈元珊死了。
当赵明熙离开京都之后,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青樱大仇得报,心里痛快,得知沈元珊已死,便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那时候的赵明熙,身上的白衣不再白,沾满了污泥,脸上更是胡子邋遢,恍惚看不到原来的样貌。
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任何光彩,同样是心如死灰。
他去百花楼找沈元珊,差点被楼里的姑娘们打死,最后只得到一句话,她死了。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沈元珊的真实身份,可一切都晚了,世上最爱他的人死了。
银灵子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经历过无数的事,从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可是当她亲眼看到沈元珊死在血泊里的时候,她眼角湿润了。
那么瘦弱苍白的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一遍又一遍地说,“保住我的孩子。”
一个敢爱敢恨,性格直爽的奇女子,为什么一生要如此苦难重重?只因为爱错了人吗?
银灵子站在床前,看着紧闭双眼的沈元珊,痛苦地皱着眉。
“神荼,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沈元珊和赵明熙唯一的矛盾就是她总酗酒。
既然那么喜欢那个男人,直接把酒戒了不就好?这样两人一开始不就能在一起了吗?”
神荼将她揽在怀里,一手轻抚她的发。
“有些事没那么简单,沈元珊又怎会不知,想要解开两人的死结,唯有戒酒。
可是你莫要忘了,她曾说过,没有酒,她会死。”
银灵子无意识地咀嚼这句话,“没有酒,她会死?”
神荼摸了摸她的发,右手一拂,场景瞬间切换,是沈府,只不过此时的沈府挂满了白色的幡,痛苦的哀嚎声不断。
赵明熙笔直地跪在沈府外,破旧的长袍,邋遢的脸,整个人好似死了半截一样。
也不知跪了多久,沈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进来吧,老爷答应见你了。”
赵明熙慢慢地站起身,却因为跪得太久,踉跄了一下,面色白得吓人,他撑在大门上缓了一下,才走了进去。
他没有去大堂,直接被管家领到了沈太傅的书房。
沈太傅坐在椅子上,有些微微出神,此时的他看上去好似苍老了十岁。
他听到声音,并未转头看赵明熙,只缓缓开口,“你来到底所谓何事?”
赵明熙双手紧握,声音微颤,“当年是你救了我?”
沈太傅看着虚空,“是,也不是。把你偷梁换柱救出来的人确实是我,但却是因为珊儿求我,我才答应的,所以,应该是珊儿救了你。
若不是因为她求情,我才不会救你,我对你们赵家仁至义尽,是你爹一意孤行,不听劝,才害得你们满门抄斩,怨不得任何人。”
赵明熙身体颤了一下,眼底满是痛苦之色,“元珊她为何要隐姓埋名开妓院?”
沈太傅好似回想起了极为痛苦的事情,眉头紧蹙,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
“你可知,我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和一个大女儿,就是珊儿的大哥和姐姐,但他们都死了,不到二十岁。”
赵明熙心头一跳,眼神挣扎,“知道他们,但不知道他们都死了。”
沈太傅闻言,好似笑了一声,又好似叹息。
“是啊,你们家还没出事的时候,他们曾去府上玩过,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