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穹山往西去十万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雪原,放眼望去,除了灰白色的沙砾粗岩,便是一座座庞大的妖物骨骸,再往里深入,谁也不知会去往何地。
这山海界内,天地俊秀好似都集中在乱磁天堑辟分出来的四块洲域之上,其余地界灵机虽也算得上充盛,但比之四域却是大有不如,也是因此,不断有远陆之上的妖魔异类被吸引到此。
而万数年前,天鬼部族便就蜷缩在这片地界之上,那时天鬼始祖分化出许多族裔之后,因气血耗损不少,便就陷入了沉眠,只是其气血屏障在经历数千载岁月之后,便就逐渐消散而去,此后每隔百十来年,部族就要应付来自极西之地的妖魔族群进犯。
待得后来,天鬼诸部等得了钧尘界落下的通天晷和两界仪圭,渐渐强盛了起来,只是为了向东扩张,这背后之扰总是要设法解决。
于是用血祭把天鬼始祖唤醒过来,这一位便使动神通,化身烈日炙烤大地,水流断绝,草木干枯,将原先荒芜之地又扩大了百倍。
这却是起到了立竿见影之效,那些大妖固然可以御空飞遁,可麾下族群只能老老实实在地陆上行走。
即便妖王之流不顾族群,只是自家飞来,可这荒原之上无有任何生灵草木,想要果腹也是不能,没有血食,更无宝药,气血消耗就不足以支撑其等跨过荒原,便是侥幸有一二头到得惊穹山外,也是虚弱无比,驻守在此的天鬼部族可以轻易将之杀死。
可即便如此,万数年来,仍有妖魔源源不绝地朝此过来,以至于这片广阔地界之上堆满了无数妖物骨骸,看去苍凉壮观。
这一日,有百多道遁光自东而来,纷纷降落在此片大原之上,而后自里行出来一个个身着青袍的修士。
这些人等皆是当年被姜峥挑选出来,承继了太昊功法的弟子,其等到来之后,聚在一起商量了许久,便分散开来,纷纷自袖囊之中搬出一株株巨大灵木,就地载下。
两个月前,少清派占据了惊穹山,但是着眼四方,却发西空绝域大多数妖魔已是顺服天鬼部族,极少数一些野性难驯的,也分布稀疏,构不成什么太大威胁。
这虽是好事,这却非常不利于门下弟子修行。
山海界不比九洲,妖魔异类数不胜数,未来更可能有钧尘界修士进犯,不可再像以往一般闭门比斗了,需得用尽一切办法提升门中修士战力。
婴春秋与门中几位真人商议了一番后,便把目光投向了这极西之地。
只要把这片荒原还化为原来面貌,不但可以使少清派地界继续往西扩张延伸,还可借那处数之不尽的妖魔异类磨砺弟子剑锋。
眼下这些弟子所栽种的,乃是从九洲携来的万生木。
此木生机极强,可在坚岩之中扎入根茎,能生出万丈之广的大叶,以摄取日月之光,而那枝干,更可去穹宇高处接引天水。
太昊派修士当年于山门之外开辟四府三山时,也多是依仗此木。只要天地间尚得灵机涵布,凡有此木所在,哪怕是干涸沙漠,过个上百年,亦可转为一片青山绿水之地。
眼前这些习得太昊功法的弟子之中,最为出色的乃是荆上川,如今已是修炼到化丹二重境,除他之外,只有两人亦是到了此境之中,一个名唤林祝,另一个名唤曾阐,如今皆在此地。
林祝再载下一棵灵木后,自觉法力耗损不少,便坐下运功调息。
许久之后,他精气神又是变得完满,自地上一跃而起,看着自己面前这一株高大灵木挺立在无边荒野之上,想到此是自己亲手栽种下来的,胸中只觉充实异常。
他振奋言道:“今日只要把再把那些犮木载下,便可回去了,嘿嘿,想来等下次再到此处,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曾阐嗯了一声,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等便是那前人了。”
林祝一怔,随后有些不满起来道:“师兄是说,日后这里成得灵地之后,我等便不能来此了么?这可不成。”
曾阐自顾自忙活,头也不抬道:“这处已是少清派地界,来与不来,师弟做不了主。”
林祝正要反驳,随即嘿嘿一笑,道:“师兄何必说这些没影的,再如何,那也是数十年后之事了,现下去想这些做什么,再说了,若小弟我能修到洞天之境,便来看一看亲手布置之地,也无人会来说三道四?”
曾阐道:“师弟好志气,不过这一句算是说对了,只要你修为到了,一切不能为皆可有为。”
林祝哈哈一声大笑,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拿一个法诀,一股青气从袖囊之中飘了出来,消散之后,露出一株巨木,比那也小不了万生木也矮不了多少,一枚枚果苞饱满结实,有些几乎要垂落在地。
此是犮木,果实鲜嫩,芳香无比,可无论是何等生灵吞食下去,立刻会被其扎根于肚腹之内,不断汲吸血肉精气,直至精元耗尽而亡。
万生木栽种不易,为防被凶妖坏去,他们才特意了留下这些怪木守御。
数日后,林祝亲手种下最后一株灵木,带着一丝疲惫望着地陆远空,道:“曾师兄,你说我若这般飞去,可能到的天地尽头?”
曾阐瞥了他一眼,“你做不了此事。“
林祝不服气道:为何?
曾阐悠悠道:“恐是还未到得那处,便已寿尽而死了。”
说到这里,他拍拍手,站了起来,道:“但若能脱出天地之外,回头再观,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了。”
林祝露出无限神往之色,感叹道:“那可太过遥远了。”
曾阐道:‘我等修炼的乃是太昊功法,原是九洲界中西洲正传,听闻以往亦有飞升之士,我从九洲到此,山海界灵机如此丰沛,诸派大兴,指日可待,这等机会可是万年难遇,我等若能抓住,许也能达得那一步。”
西空绝域挨近乱磁天堑某处,漂浮着一团堪比洲陆大小的浑天青空。
而在挨近青空之处,有阵阵雷芒闪烁,而天穹上方,好似如破碎琉璃一般,有五颜六色的光华闪烁。
田坤此刻正立在一处山头之上,目注看着上空,此回他奉张衍之命到此探查这处青空,看能否寻到出入门户。
感应了一下那罡雷之力,自忖自己若是不用守御法宝,只凭法力虽可挡住,但要是那个时候遇得妖魔大圣,便就难以应付了,而谁也不知那青空之中到底会有什么,不必要的冒险他不会去做。
于是转过首来,对着立于身旁的懈青衣言道:“便是此处了,懈道友,能否探明其内情形,便全看你的本事了。”
懈青衣欠身道:“青衣敢不尽力。”
他被九洲修士擒获之后,本来自忖难逃一死,但没想到最后却是活了下来,签立法契之后,便命他过来听从田坤吩咐。这却是要利用他那分身神通到此探路,哪怕亡在浑天青空之内,也不会当真死了。
施礼过后,他把气血一转,就往上空遁走。
他乃是妖魔大圣,对寻常天雷并无任何畏惧,只是此雷似是另有玄妙,随着逐渐接近,就被那阵阵轰鸣震得浑身发颤,体内气血更是变得四处游窜,暴躁异常,好似随时可能从身躯之中挤了出来。
好在此来他也不是无有防备,将溟沧派赐下的一枚丹药吞下,又将气血安抚了下去,再祭了一件同样是溟沧派给予法器出来,一头就冲入其中。
在罡雷之力奋力前行有半个时辰,他发现自己距离那青空已是不远。
只是他并未急着上去,而是小心翼翼打量四下,这一番看了下来,却是心下一跳。
前方罡雷之威比先前所经历的大上数倍不止,而身上这法器挨了不知多少次雷击之后,已然有所破损,恐是不足以支撑他冲了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并未往前去,而是转身往回退,不久之后,就出了雷云,落至田坤面前,学着九洲之礼,躬身一揖,就把里间情况如实交代了一遍,最后心下有些忐忑道:“小妖见那雷力极大,只凭身侧法器恐难过去,故是私自退下,还请上真责罚。”
田坤一思,沉声道:“懈道友做法并无错处,反很是恰当,你虽有分身神通,但也不必随意折损在此。”
他把手腕一抖,甩了两道符箓过去,道:“此是恩师所赐法符,你可携上,待调息好后,再去一试。“
懈青衣忙是上前接过,连连称谢不已,接着拿了数枚饱满晶亮的血药出来吞下,再鼓荡气血,把药力化开,以此尽快恢复实力。
天鬼部族臣服后,供奉上来不少上等血药,但九洲各派修士用不着此物,都是拿来做赏赐,此番既要他前去开路,自然也不会有所亏待。
半刻之后,他自感气血已复,对田坤一礼之后,再度腾空上天,很快没入那片雷云之中,此次因有法符护身,很是顺利闯过了那片雷云,到了青空之前,他把气血鼓起,奋力一冲,只觉浑身一震,就已然入得那片青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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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