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不懂晏戚辞为什么忽然离开,不过好在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等明天开始一起练剑,有的是机会攻略,倒不必急于一时。
想到这,他把鸡骨头收拾一下,去瀑布边洗了洗手和脸后,便转身回药峰。
另一边,晏戚辞一路默念清心诀,回到剑峰的住处,又盘膝坐下,运转一个小周天的心法,才压下那股莫名热意。
再次睁开眼,他沉眸拧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情况,一开始还能说是他心浮气躁,但后来那阵热……
他捏了捏眉心,忽然起身往药峰去。
修士修身、修心,或多或少都懂点医术,但没谁会闲着无事,钻研那种药。
晏戚辞也不了解,只能去问药峰的医修。
太玄宗作为修真大派,派中弟子虽以剑修居多,但也有一些医修,只是这些人平时都忙着到处云游采药,留在药峰闲着没事的不多。
晏戚辞到药峰时,就见问诊堂前门可罗雀,只有两名小修士探头探脑地往堂内看,没一会儿就溜了。
晏戚辞没多想,大步走进,结果一抬头,就见坐诊的是林空鹿。
他眉心微跳,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林空鹿看见他,眼睛一亮,忙上前拦住,期待问:“师弟,你是来找我的?”
晏戚辞僵住。
林空鹿看他一会儿,又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你是来看诊的。”
晏戚辞表情更僵,过了半晌才终于说:“我来找药老。”
“找我师父啊。”林空鹿假装遗憾,为难道:“可我师父一般不看诊。”
晏戚辞已经后悔来了,毕竟他要问的事不好让林空鹿知道,闻言干脆假装淡定道:“无妨,也没什么要事,我先回……”
“回”字还没说,却听林空鹿又道:“不过我带你去,他肯定会看。”
说完不等晏戚辞拒绝,他就拉住对方的手,兴冲冲往药老的住处去。
晏戚辞再次僵住。
问诊堂外,之前溜走的两名修士远远看见他们一起出来,不由惊奇:“那是剑峰的晏师兄吧?居然敢让林师兄看诊,果真好胆魄。”
“是啊,前段时间林师兄错把辟毒丹拿成易形丹,让前去看诊的段师兄变成一只癞□□,整整三天才变回来,之后谁还敢让林师兄看诊?”另一人心有余悸道。
晏戚辞此刻却想不到这些,注意力全在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只觉得对方的手不大,触感柔软,仿佛他稍一用力,就会弄伤对方。
他一时忘了甩开,心中下意识想,难怪这位师兄练剑不行,炼丹也无所成。
只这双手,就像没干过活,娇生惯养一般,完全不似常年练剑、炼丹的手结实有力。
晏戚辞是带着仇恨和目的来太玄宗,一直以来都无心在意周围的人或事,但此刻,他却忍不住想,也许这位师兄在踏入修途前,是哪个王侯世家的公子。
就这么出着神,他不知不觉间,已和林空鹿一起走到药老的住处。
药老一看见林空鹿,就像逮着免费劳动力,忙热情道:“小鹿啊,你看你,早上才让你多休息,怎中午就又来了?正好,那边那片药田该浇水了,还有西边那片要除草,东边那片……”
林空鹿:“……”
药老:“对了,你早上让我帮你杀的鸡呢?是不是已经烤好……”
“师父啊,我先去浇水。”林空鹿忙打断,并把晏戚辞拉到身前,说:“对了师父,晏师弟有事找你。”
说完他就溜了。
药老对晏戚辞有印象,对方毕竟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刚来太玄宗时,还是他救的。
但是吧,这小子当年费了他太多药,好不容易救活后,仍不珍惜身体,三五不时就又受伤,害他这些年炼的药没少被掌门拿走,想想就气。
老头顿时收起笑,不咸不淡道:“有什么事?”
晏戚辞蹙眉,看出药老态度冷淡,但来都来了……
他冷静开口:“师叔,我有一位朋友……”
好在药老对事不对人,听他说完朋友的情况,便问:“是不是第二次的情形没第一次严重,比较容易熬过去?”
晏戚辞艰难点头。
药老思索片刻,说:“老夫没见过那药,也不好确定,不过一般来说,可能是药有残留,过段时间就没事,但要是时间久了还这样,那就要慎重了……”
远处的药田上方,林空鹿掐几道法诀,随便浇浇水、除除草后,就御剑落下,走回药老这边。
“师父,你们谈完了?晏师弟没事吧?”他随口问。
药老:“哦,他……”
晏戚辞瞳孔一缩,忽然提高声音开口:“师兄。”
林空鹿:“!”
旁边的药老也一愣,随即明白,晏戚辞这是不想他说出那位朋友的事,于是给对方一个“我懂”的眼神,转身慢悠悠走了。
林空鹿则惊讶看向晏戚辞,心想,他居然喊师兄了。
晏戚辞莫名不自在,随便找个借口道:“林师兄不是要练剑?正好,今天下午就开始。”
林空鹿:“?”早上不还说明天开始的吗?
不过早晚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他欣然应允。
晏戚辞原以为,教林空鹿练剑会很麻烦,对方看起来就不像会认真学的样子。
但真开始教后,他很快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偏见了。
林空鹿练剑其实很认真,只是他确实没什么天赋,简单的一招剑式,无论练多少遍,姿势多标准,都没什么气势。
晏戚辞起初还以为他是故意没使劲,等握着他的手腕,单手撑着他的腰,亲自带着练一遍后,才发现对方该紧绷时紧绷,该发力时发力,一点都没投机取巧。
至于剑招没威势,纯粹是基础修为不行。
修为这种事,多少要看天资,有的人就是吸纳不了太多灵气,或者吸纳了也无法全部炼化,只能长久停在炼气期。
对于这种情况,晏戚辞也没办法,除了让他不断重复练,扎实功底外,就只能再尽量想办法教他将剑法运用得灵活多变。
既然修为不足,那只能用技巧来补。
而且考虑林空鹿修为太差,只学基础剑法恐怕不够防身,他又多教两套剑法。
林空鹿本是冲着来的,但没想到小晏老师教学如此认真,一时也不好意思跟对方练“情意绵绵剑”,只能愈发刻苦地练习。
不过“情意绵绵剑”练不成,他可以在别的地方下功夫,比如为感谢晏师弟的尽心教学,他时不时烤些肉,再从他师父那哄些对方珍藏的酒,拿去请师弟吃喝。
一来二去,他跟师弟也算是有了酒肉交情。
当然,这期间他也没忘抽空去投喂魔蛟。
只是那家伙不知跑哪溜达了,林空鹿去山洞两次都没见到他。
直到一个月后,晏戚辞又闭关时,林空鹿闲着无事,去一趟山洞,才又逮到正在睡觉的魔蛟,狠狠rua了一通。
魔蛟被吵醒,对他怒目而视,黑色巨尾直接卷住他的腰。
就在这时,林空鹿从乾坤借戒拿出自己亲自烤的两只鸡、一只鸭,还有一份红烧肉。
魔蛟瞬间被香味吸引,老老实实将他放下。
林空鹿哼哼:“眼里只能看见食物。”
魔蛟用脑袋亲昵地蹭蹭他,俨然已经习惯,然后就大快朵颐起来。
林空鹿摸摸他的小角,说:“我好像一直没给你取名字。”
魔蛟瞥他一眼,就接着吃。
林空鹿思忖片刻,忽然说:“要不叫你阿辞吧。”
正好他不是要假装认错龙?
晏戚辞的真名里也有一个“辞”,对方以前在凤凰岛时,岛上的老孔雀、麒麟都称呼他“少君”,只有林空鹿一直叫“阿辞”,偶尔还会故意喊“小泥鳅”。
就是拿魔蛟来当洗白工具,感觉有点对不起他。
林空鹿心虚地揪揪魔蛟头顶的小角,决定以后多喂他吃些肉。
于是第二天晚上,林空鹿把给魔蛟的食物提升到三只烤鸡、两只烤鸭、一只烤乳猪。
第三天晚上,又是一大份红烧肉,碳烤羊腿,清蒸鱼……
第四天,魔蛟不见了。
林空鹿遗憾,觉得对方肯定又出去瞎溜达了,只好把食物带回去,分给药峰的人吃。
分完食物,他照例去剑锋找晏戚辞,得知对方仍在闭关,倒没什么意外,只在心中暗暗想——
晏戚辞这次已经闭关四天,按往常情况,今天不出关,估计过两天就会出关。
实际上,晏戚辞已经出关了。
在山洞醒来时,他刚站起身,脸就黑一半,手下意识按在左腹。
休眠这么多次,他还是第一次把自己吃这么撑,连立刻去瀑布下练剑都不行,只能先消食。
林空鹿可不知道这些,隔日,他再去剑峰,就得知晏戚辞果然出关了。
只是晏戚辞脸色不太好,见他来了,也只淡声说:“今天不去瀑布那边,就在我院中练。”
林空鹿见状,忙关心问:“师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晏戚辞脸色一僵,片刻后咬牙,一字一顿道:“我,没,事!”
把自己吃到撑的这种事,他决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林空鹿神情疑惑,不知他是真没事,还是硬逞强。
不过师弟说没事,他也就假装没事吧。
这么想着,林空鹿转身就去练剑。
只是练着练着,在旁指点的师弟忽然没了声音,林空鹿转头望去,就见晏戚辞不知何时坐在木质台阶上,靠着廊柱睡着了。
林空鹿放下剑,走过去好奇打量。
晏戚辞的睫毛很长,闭着眼时,冷峻的五官好像柔和了些,可能是脸色有些苍白,让他此刻显得有些脆弱。
林空鹿轻笑,在廊柱的另一侧坐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也觉得有些困,干脆也靠着廊柱睡了。
阳光透过树影在他们,身上落下斑驳光影,美好又安宁。
只是晏戚辞在梦中并不安宁,他先是梦见重溟海被灭,父亲一身是血地将他送出,后来在凤凰岛度过短暂的平静时光,那里有劝导他的老孔雀,还有喜欢在他头上蹦来跳去,故意想惹他生气,牵动他情绪,让他不再死气沉沉的小凤凰。
再后来,为了不牵连凤凰岛,他又离开,被人类修士抓住,酷刑折磨。
这样的梦不是第一次做,只是这次,酷刑忽然变成烈焰炙烤,梦中场景也化成一片火海,热,热得皮肤干裂,格外真实……
晏戚辞蹙眉,就在快醒来时,忽然察觉一股沁透心脾的凉意,他忍不住用龙尾卷住凉意,贪婪地汲取。
林空鹿睡意朦胧之际,忽然察觉腿被什么卷住,他模糊睁开眼,就发现晏戚辞竟不知何时化出了龙尾。
他下意识望向对方,发现晏戚辞还在梦中,只是脸不知为何泛红,额上也一片细汗。
就在他震惊之际,晏戚辞睫羽轻颤,似乎要醒来。
林空鹿吓得忙闭上眼,不知想到什么,又故意呢喃一句:“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