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变了,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怕她再用拖鞋揍我,只好改口,说所有考试都拿全校第一。
妈妈满意了。
……
2010年,2月6号,暴雨。
我找到团圆了,在家里。
它死了很久,倒在地下室的木箱里,头盖骨被掀开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我能感觉到它临死前的绝望。
这木箱,是一个月前,妈妈推到医院给我吃豆腐脑的,团圆为什么会死在里面?!
我实在太生气了,怒不可遏找妈妈对峙,不是说团圆走失了吗?为什么出现在家里?为什么会死?我在医院里吃的,到底是什么?
我以为妈妈知道,她却惊魂失措地说,完了……完了……我们要完了……
又在装模作样。
恶心,有时候我恨不得拿刀砍死她。
晚上,我又做噩梦了,梦见团圆狰狞地看着我,质问我。
我们一起长大,度过快乐的七年,为什么要挖它的脑髓……
我被吓醒了,月光照下来,我的耳边隐约传来了团圆的叫声。
……
日记到这里结束了,白盼合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这家旅馆的老板娘望子成龙,不惜给儿子吃猴脑,而那只倒霉的猴子,就是日记里的团圆。”
“可再怎么说,秋娘以前也做过卖猴,丈夫又因此丧命,为什么会把年幼的猴子和成年猴搞错,让最宝贵的儿子食用呢?”
第48章
一年级的日记本,现在程程九岁,已经三年级,中间相隔两年,要出了什么事,难道没有人发现?
唯一的可能,两年前的程程和秋娘,还是正常人。
白盼拉起小盐巴的手,放在日记本上,说道:“它记载了程程的过往,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记忆。”
小盐巴好奇道:“我也能阅览吗?”
“当然。”白盼冲他一笑。
真好看呀,小盐巴被美色昏了头脑,昏昏沉沉。
一道白光笼罩在阁楼上方,眼睛被刺得几乎张不开,再一回神,环顾四首,自己竟身在一间厨房之中,锅碗瓢盆,狭小不肮脏,应该有人经常清洗。
……
“妈妈,我看到团圆了。”
“别瞎说。”
小盐巴就在他们身后,秋娘和程程熟视无睹般,自顾自地说话。
“它还在旁边,对我做鬼脸呢。”程程因长时间的失眠,精神极差,他不敢睡觉,一睡着,团圆就会掐着脖子问,为什么要伤害它?
醒来后,发现汤圆还活着,盖骨虽被削去一半,但还能站立着冲他撒娇。
这时候的秋娘,三十不到,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樱桃嘴柳叶眉,比起现在阴阳怪气的瘦老婆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转动锅勺,锅里烧着桂圆汤,用来增强记忆力和抵抗力的,闻言身体一顿,面色尤其难看:“你说什么?小孩子,别胡言乱语的。”
“真的。”程程看着身旁抓耳挠腮的团圆,开心地笑了:“太好了,它没有失踪。”
这个笑容包含了幸福,快乐,释怀,却让秋娘寒毛直竖。他看向哪里?又在冲谁笑?
他的眼睛一直看向某个固定的位置,不像在说谎:“团圆,妈妈烧桂圆汤,等会我们一起吃好吗?”
“好的!”过了一会,又用尖细的声音自己回道。
他在干什么?手再也拿不稳锅勺,“啪”地一下落在地上,秋娘不敢相信曾经懂事听话的儿子会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一个念头自心底慢慢滋生,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治好他。
……
场景一暗,仿佛被黑雾蒙蔽了双眼。
再次恢复视力时,小盐巴站在了阁楼里,时间不是白天,接近凌晨,旁边的小闹钟滴滴答答走着,两点半。
这个场景里的程程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不像之前那副常被噩梦困扰的模样,神情安然。
正疑惑,阁楼的门缓缓打开,秋娘推着木车走了进来,她近身去摇程程的身体,见没有反应,便有一霎那的不耐,但想起最近优异的考试成绩,这种表情很快消失了,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起来吃宵夜了。”
“妈妈……”程程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怎么样?还有没有梦到团圆?”
程程表情有点木讷,呆愣地问道:“团圆……是谁?”
“这就对了。”秋娘大喜,小声嘀咕道:“这张天师不愧祖上是苗族人,想的办法果然管用,改天再向他取取经,今后能少走点弯路。”
程程变了个人似的,比起之前的场景,显得格外内向,被叫醒也只是呆呆地坐着,话也不说,动也不动,像个玩具人似的。
秋娘注意力不在上面,自然没有发现异样,她打开灯,检查儿子的试卷,六年级的题目,竟然全对,按照这样的水平,考进市里的高中,甚至一线城市大学指日可待!
秋娘态度和表情顿时柔和不少,越看程程越是喜欢,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她想起什么,赶忙将推车摆到床前,温和道:“快吃吧,不然就不新鲜了。”
程程也不拒绝,麻木地拿起钢勺,一口一口挖了木箱上的美味往嘴里送,只是表情是痛苦难受的。
别吃了……那是人脑啊……
小盐巴伸出一只手,对准程程抓了一下,却掏了个空,秋娘仿佛能感应到似的,目露凶光,对着他的方向喝道:“滚开,别想干扰我!”
……
随着一声怒喝,黑雾又一点一点迷了眼睛,想要挥开,一点办法没有,过了一会,一丝亮光透了进来,慢慢的,又能看清了。
一间普通卧室,一张红色的床,一男一女,翻云覆雨。
远处看不清两人是谁,小盐巴便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床头瞧了个仔细,柳叶眉,樱桃嘴,瓜子脸的是秋娘,男人只露出个后脑勺,没有正脸。
不知等了多久,男人呼出一口长气,两人化为平静。
小盐巴小小“啊”了一声。
——他是那天在古镇里卖猴的。
他是齐业辉吗?但齐业辉不是已经死了?
秋娘把脸贴在男人胸膛上,手指一圈一圈地打转:“还是你有注意,这次扮我老公回来,没把镇上那群黑心黑肺的吓死。”
男人握着秋娘的手,不屑一顾:“他们把成年猴当作幼猴卖,出了事污蔑齐业辉,真不是个东西,我装神弄鬼吓一吓,举手之劳。”
紧接着,便又勾起嘴角,嘿嘿一笑:“况且你一少妇,婀娜多姿,娇艳欲滴,不让我品尝一番,怪可惜的。”
秋娘扭捏一番,重重打了他一下,捂着嘴轻笑道:“张天师怎么拿我开这种玩笑!”
小盐巴撇开视线,心里烦闷,就是这个张天师,把程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秋娘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一点没有察觉,还狼狈为奸,对他感激涕零,真是愧为人母。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映入眼帘的不是走廊,而是旅馆登记住房的前台,小盐巴都要习惯了,这种情况,肯定是又换了场景。
……
到处都是森森鬼气。
“绕了我吧!”秋娘从楼梯口狂奔而下,身后是嘶嘶阴风,咆哮着向她袭来。
小盐巴可以看见,是数十只缺了头盖骨的恶鬼,他们流着血泪,狰狞地伸出利瓜向女人瘦弱的背部刮去。
程程坐在地上,速度飞快地写着试卷,对母亲的遭遇置若罔闻。
普通人哪里敌得过恶鬼?
秋娘喷着鲜血的断手滚下了楼梯。
“脑子……好吃的脑子……”恶鬼们像饿极了般,抓住她的头发,用尖利的爪子掀开了女人的头盖骨,疯狂搜刮着里面的美味。
程程终于从高如山的试卷中抬起脑袋,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迫使他寻找这股香味的来源。
他饿了,妈妈怎么还不来送宵夜?
……
原来是这样,这个时候,秋娘已经死了。
小盐巴以为即将迎来下一个场景,想不到旅馆的门突然被打了开来。
正是假齐业辉——张天师。
他居高临下看着奄奄一息的秋娘,又瞥了眼浑身长出棕色汗毛,无比丑陋的程程,讽刺地笑了一声。
“好恨啊——”秋娘残缺的灵魂从躯壳里爬出,凄厉地惨叫着:“我好恨啊——”
她要变成恶鬼了。小盐巴猜测。
“恨就对了。”张天师凑近,几乎贴着秋娘的脸,愉悦地大笑:“瞧瞧你这幅可怜的模样,整个镇上,只有你们老实巴交做生意,结果齐业辉被污蔑,他死了,你望子成龙,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他呢?对待一只畜生比你还亲,为了它,冲你大喊大叫,最后还和恶鬼分食你的脑子,孽子啊……”
“啊——”秋娘本就心生怨恨,闻言更是连着魂魄在颤抖,她扭曲着,像气球般若越涨越大:“凭什么——”
“真漂亮。”显然,张天师对她的暴走很满意,一把小刀在指尖转动,仔细一看,上面刻着奇怪的咒文。
紧接着,秋娘的尸体被割开,泊泊鲜血流出,缓缓向中间爬去,形成一个诡谲的图案。
他叽里咕噜念着咒语,秋娘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渐渐的,恢复到完好如初的模样。
新鲜的行尸,出炉了。
第49章
秋娘在血水中站起,涅槃重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吞噬脑髓的恶鬼们捏得粉身碎骨,接着,她扭动着胳膊,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啊……活着的感觉真好……”
“完美的作品。”张天师为她套上外衣,在光洁的手背上印了一个吻,用蛊惑地声音说道:“你已经不是人了,羞耻感,负罪感,愧疚感无用的东西你要来干什么?统统丢掉吧。这家旅馆就是你的身体,你永远不死……怎么样?秋娘,这难道不是你有史以来收到最庞大的礼物?”
秋娘垂头,握紧,张开手指,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死亡,却有种奇异的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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