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记住坏蛋,,如果是UC/浏/览/器可能会转/码,体验极差请退出转/码阅读。
那天一大早,起床之后,我把剩下的烟、槟榔、零食还有一点药什么的都留给了那个小扒手。
其实,我向来不太喜欢扒手。
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和这位同屋朝夕相处下来,我觉得他为人还算不错,骨子里甚至还可以说是个老实人。
就是有点故意学着老江湖的精怪样子,说话油里油气的,有些讨人嫌。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比我还大,这些天,反倒一口一个钦哥,天天被逼着帮我按摩。我的后背不能沾水,连后背都是他帮着洗的,洗衣服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偶尔被我骂几句也只是憨笑着,从不顶嘴。
等我清完东西,要走的时候,他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我,看起来好像还颇为有些不舍。
一块石头揣久了都会热,又何况是人心呢。
感动之下,我也不禁有了点离情别绪,回过头说:猪娘,我帮你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你反正也没有多久了,这几条烟你省着点抽也差不多了。我走了啊。
哎!钦哥,等下,我出去了跟你混好不。
算哒,老子又不是涌马。你今后有什么事就打我手机咯,我一般不会换号码的。
猪娘毕竟是个扒手,我让他跟着也确实没什么用,所以那天我拒绝了他的提议。只是暗自打好了主意,他今后有什么事的话,就凭这些天的交情,我能帮上就一定会帮的。
结果没想到,未来,居然是他先帮了我的大忙。
办完所有手续,常指导把我送到了门口:胡钦,好走啊。自己懂事点,别一天到晚瞎搞。
好的,常指导。我晓得了,走了啊。
走走走,走远些,莫回头哒.
好。
两个警卫把并不厚重的铁门在我眼前缓缓打了开来,随着门缝越来越大,我似乎感到一股凉风从两扇门之间对着我吹了过来,天是那么的蓝,酷热的阳光也好像不再刺眼,我又回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我永远都不愿离开的世界里。
自由,只有失去过的人,才能懂得它用多么的美好与珍贵!
刚走出门,好些个熟悉的面孔,在阳光下对我灿烂的笑了起来。
险儿,小二爷,武昇,袁伟,地儿,五个人不用说一定都来了,他们旁边还站着胡玮,贾义,鲁凯,简杰。
君站在这帮人的中间,眼圈红红的,脸也红红的,美得让我头晕目眩。
人群外面一点,还站着牯牛,正靠在车边上向我挥手。
牯牛的后面,是明哥,正和另外一个人抽烟聊天,听到铁门的响动,两个人都笑嘻嘻的看了过来。
居然是经常去我们赌场玩的周哥!
樊主任的小舅子,他来干什么?就算是我借给了他一次不要利息的高利贷,他也没有必要感恩到来接我出狱。
但是看他这幅模样,毫无疑问是来接我的。
微微的诧异中,我跑过去,和兄弟们一一拥抱之后,在人们的哄闹声里,对着君深深的吻了下去
我本来想和险儿他们坐一起,但是在周哥的再三坚持下,已经意识到他有事要谈的我,只能万般委屈地拉着君一起坐上了他那辆又破又旧的老款桑塔纳。
在车上,一番寒暄过后,周哥终于说出了他为什么来接我的原因。
原来,是樊主任亲自交代的,周哥还说,樊主任本来准备自己来,但是临时有事,市里来了人检查,要陪客,实在来不了。最后周哥又说,樊主任经常在他面前提起我,觉得我年纪虽然小,但是人很不错,讲义气,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我这次出事归根结底是因为樊主任,樊主任心底是有数的,是很感激我的。本来我进来之前,他就想请我吃顿饭,但是还没有等他给我说,我就出事了。
所以他这次专门要周哥过来接我,一是表示感谢,二是约我一起吃顿饭,原意是想约今天晚上的,结果周哥到了之后一看,我这么多兄弟朋友都来了,就给樊主任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就让我和兄弟们聚聚,明天晚上去樊主任家吃晚饭。
我不懂樊主任为什么对我这么客套,很有些受宠若惊之外,也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我尽量客气的拒绝了樊主任的邀请,我说樊主任看得起我,把我当朋友我就很高兴了,其他的就不用太客气,以后有用得着我胡钦的地方尽管开口。
当我再三推辞之后,周哥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一边开车一边斜眼看着我,说:放心吧,胡钦。你就别客气了,要你去你就去吧。我姐夫没事不会找你的,信我的。去吃饭不会害你。啊!我说的没错,我们两兄弟!
周哥的话没有说太清楚,但他的神态却明确无误地告诉了我,这顿饭,我一定要去吃。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聪明的几次选择之一。
回到九镇,车子直接开到了我家门口。我刚下车,还没有进家门,外婆和姑姑就满是惊喜地迎了上来。两个人的眼框都是红红的,外婆更是叫了一声老儿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低着头和姑姑一起用手上的艾草不断在我全身一遍一遍的扫着,嘴里还喃喃念着什么。
进家之后,除了君之外,其他的兄弟们纷纷告辞,
好好在外婆早已准备好的艾草水里洗了个澡之后,坐在后面的院子里和外婆,姑姑一起说了好久,我让她们不用再担心我,我今后会听话的。
外婆泪眼婆娑地摸着我的脸,说:我的老儿这次受了苦之后一辈子就平平安安,顺顺气气到老,不会再惹事了。背时运就过了。
我害羞的推开外婆的手,一扭头,看见了君在一旁微笑。
那是多么幸福和美好的记忆。
兄弟们在旅游大酒店为我摆解秽酒,当我和君一起告别外婆,赶到那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好了位置。
刚一落座,明哥和牯牛分别敬了我三杯酒之后,拿出手机要我和三哥通了个话,就把单买了,两个人先告辞赶去了市里。
喝到半路上,元伯,小黑,康杰,小敏等朋友们都过来了,人越来越多,又不断的加酒加菜,气氛也越喝越高兴,连君在一边交代我少喝点的话也听不见了。
这顿酒一直从下午三点多开始喝到了天色全黑。
喝得正是兴头上的时候,刚刚出门买槟榔的胡玮突然跑了进来,走到我的身边低下头说:钦哥,我刚看见老鼠和羊胡子来了!
听到胡玮的话,我们几兄弟都安静了下来。我抬着头,还来得及回答胡玮,包厢门就一下被人打开,人未至,声先到:小钦,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哈哈哈哈。回来了就好!
老鼠两只手大张,大笑着走了进来。羊胡子紧紧跟在老鼠的身后,脸上一付皮笑肉不笑的尴尬表情。
我赶忙拉开椅子对着老鼠迎了过去:东哥来了啊,哈哈哈。谢谢谢谢。
和老鼠一番拥抱寒暄过后,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羊胡子看,在我目光下,羊胡子显得更加尴尬,赶紧踏前一步,伸出双手,陪笑说道:钦哥,受苦了受苦了。呵呵呵,我也跟着东哥过来敬你一杯解秽酒啊。以前的事,你大人大量,莫怪莫怪!哈哈!
我扫了老鼠一眼,老鼠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我,我哈哈一笑,无比热情地握住了羊胡子的双手:羊胡子,都是一条街的,过了就算了。今后大家都晓得怎么过就好。哈哈,感谢你今天来敬我酒啊。来来来,你和东哥来坐。
胡玮,帮羊胡子搞个位置。
几番杯来盏往,尴尬的气氛开始变得融洽。
老鼠在刚喝完了袁伟敬的酒,准备放下杯子的那一刻,好像突然才想起来一般,又将杯子举了起来,对我说出了正题:哦,对了,小钦,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啊。今天我就给你送个礼物,让你有仇报仇。出来第一天,见血如见红,就当是你出来之后,我夏冬预祝你一帆风顺,大红大紫!
桌底下,君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掌,身边小二爷也屏住了呼吸,吃饭的袁伟半张着嘴,抬起了头。
包厢里一片安静。
该来的总会来,今天,要办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我和老鼠。
老鼠说完之后,慢条斯理的从放在前面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玉溪烟。
在我们这个地区,几乎所有道上人抽的都是芙蓉王,但老鼠却永远都只抽玉溪。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江湖上有个传言,据说,老鼠以前实在是太穷,他还没出道的时候,曾经有次看见别人在抽玉溪烟,他凑上去想讨一根抽,却反却被那个人调侃了几句。于是,等他发达之后,他永远都只抽玉溪,用这个来提醒自己当年所受到的侮辱。
我不知道这个传言背后的真假,但如果是真的话,那么老鼠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他的欲望,他的坚持,他的韧性,都远远不是我所见到的任何人能够比拟的,包括三哥和廖光惠。
老鼠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右手往后面椅背上一放,脑袋斜侧过来,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颇有深意的看向了我。
当我见到老鼠和羊胡子一起出现在包厢门口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虽然我和老鼠关系算不错,可绝对没有好到我刚一出狱,他就会第一时间来接风的程度,何况又是在我办了他的好朋友羊胡子之后。但是在我的推测中,我以为老鼠最多也就是把英子的地址和消息告诉我,让我和我的人自己去办。
所以,当他说出第一天就让我见血如见红的话时,我还是感到了震惊。
我今天刚出来,他就把人送过来了。这起码证明了一点,英子早就在他手上了,而且他就是等着我出来的第一天给我难看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道是因为他和三哥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但他也没有必要把矛头指向我啊,这样直接针对我,对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现在老鼠已经把人送到了面前,我要怎么处置英子才好?轻了吧,不服众,自己也没有面子;重了吧,我出来第一天就做过分,我自己不愿意,也直觉感到有些不对劲。
到底应该怎么办?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面一一闪过,却又繁杂纷乱,没有头绪。
不过,几年的打流生涯,跟着三哥和廖光惠学了这么多,我已经不可能再像刚出道一样心里藏不住事,喜怒形于色了。
无论内心如何不安,至少我的表面看起来还是非常平静,甚至我还有闲心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君的手,宽慰了她的紧张与害怕。
松开了君的手,我也从桌上拿了一根芙蓉王,点燃之后,脑海里却依旧没有拿出任何主意,只能偏过头去望了望小二爷,小二爷对我会意的一点头,开口说道:东哥,你今天就把英子送过来了啊!哈哈,胡钦才出来,东哥也真是给面子,烧火不怕煤炭多,越黑越好,是吧?
小二爷的语气温和而礼貌,但说的内容却很不客气,话一出口,包厢里本就安静的气氛,更加压抑了起来。
老鼠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不快之色,伸出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对着小二爷点了点,颇为无奈的打了个哈哈,说:哈哈,小二爷,我就晓得你们要想歪。哈哈哈哈,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考虑过的,胡钦第一天出来,这个话好商量些。等过几天我就不好开口了。呵呵,羊胡子,你要求钦哥的事,你自己说啊。
老鼠的话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每次和老鼠交手,我们没有一次不是完全落在下风的,究竟他的下一步会怎么走,我实在是猜不清,摸不透。
巨大的诧异之下,我只能看向了始终没有开腔的羊胡子:哦,羊胡子。你有事找我?
羊胡子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下身体,清了清嗓门之后,这才无比诚恳的看着我说:钦哥,以前的事,我羊胡子向你赔罪。但是今天我不只是来赔罪的,我还想求你钦哥一件事!!望你钦哥无论如何都给我一个面子。
嗯?我在鼻子里哼了声,下巴微微向着羊胡子一点,示意他继续说。
钦哥,英子不懂事,我也是糊涂没管教好,这次把你得罪狠了。你要怎么搞她或者搞我,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只是,英子这个女伢儿确实蛮可怜,她和我是一个村的,打小她妈就跟人跑了,她爸又是个痨病鬼。没有读一天书,十二三岁没得法就跟着人出去坐台,我是看她长大的,一直哥哥、哥哥的叫得亲热,她这次回来,我想着自己现在多少也算是能弄到一碗饭吃了,就想留着英子,不让她出去了。就和我们村里几个刚出来的小屁股们一起,跟着我混下日子,也好有个照应。结果她们几个又不争气,惹了这么大的事。别的我也不好多说,我只想求钦哥你看着她毕竟是个小女伢儿,年纪太轻不懂事。你大人大量留她一个全的,她要是残疾了,她爸爸只怕也要跟着她一起饿死,她们一家就真的没有活路了。钦哥,我羊胡子对天发誓,你钦哥这个情我要是不记在心里,我是婊子养出来的,讨不得好死!
我只感到自己胸膛里又苦又闷,偏偏无处发泄。
老鼠这个王八蛋,又他妈的摆了我一道。
我相信英子身世也许的确可怜,但是她再可怜却毕竟也砍了我胡钦那么多刀。
我是江湖中人,江湖就有江湖的规矩。
血债血还,天经地义。
如果羊胡子是真想要维护英子。
很简单,他只要去求老鼠就可以了。
我被英子砍了之后,却不找她,而是直接带人砸了羊胡子的场子。出来混的都是聪明人,单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得出来,我的目的就是立威,不是泄愤。对我来说,英子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我办她是被老鼠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的事。
想保英子,只要过了老鼠这一关就可以了,老鼠就说抓不到人,我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羊胡子却老老实实的把人交给了老鼠,然后又回过头来求我。什么意思?很简单,将我一军之后,我还不能用车挡!
如果我不办吧,不可能,已经这个架势了;如果真要办,挨了好几刀,还坐了一个月的牢,按理说,至少我也得下了英子身上的一个零件。
但是,我能这么做吗?英子一个女孩,身世又还这么可怜巴巴的,就算面子上别人不说多话,私底下呢?胡钦为了报仇,把一个可怜的小女伢儿赶尽杀绝,流子是坏,但也是人,也会有同情弱小的心态。到时候,我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更危险的是,这会让我在别人心中留下一个印象:我胡钦行事狠毒,不留余地。
那么,今后如果再有人和我发生冲突了,他们想要办我的话,会怎么办?当然就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
那我今后也就注定只能天天穿着防弹衣出门了。
我打死也不信羊胡子有这么聪明能够想出这些弯弯道道来,出主意的只会是老鼠。
可老鼠为什么这么做?他这样百般设计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个头两个大,满肚子的苦水说不出来,又点了一支烟之后,整理了一下情绪,没有回答羊胡子,而是转移目光,望着老鼠说:东哥,这个事你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的意思很简单啦。我开始说了我就晓得你们几个要想歪的,以为我老鼠等你小钦第一天出来就给你出难题。哈哈,小钦,我是真的帮你想过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是换到其他的日子,我老鼠求你只怕都没有用。我今天给你送人来,也就是羊胡子的意思。小钦,你第一天出来,杀气莫太重哒。那个女伢儿也确实可怜,我去他家抓人的时候,家里床都没有一张好床。将就点,给个教训就可以了。呵呵,你看要不要得?给我和羊胡子一个面子,也图个顺气,啊?
将就点,给个教训就算了!
老鼠的话越说越轻巧,我肚子里的火也越烧越旺。
我他妈的要是只给英子一个教训,打两个耳光,我今后还要混吗?都知道砍了我胡钦之后就是求求情挨两耳光的事了?我今后身上还有好的地方吗?
老鼠,我真是恨不得日你先人啊!
明摆着知道你在玩我,面子上我却屁都放不出一个来,就连险儿,小二爷,武昇等几个平时颇为倚重的兄弟也好像彻底失去了方寸,都只有木木的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
不是我们太蠢了,而是老鼠实在太高明。
这个时侯,一个人站了起来,他走到我耳边说了让我到现在都一字不漏,牢牢记着的十一个字。
而这十一个字彻底解决了我们那晚的窘境。
地儿拉开椅子,一脸严肃的从对面座位上径直对着我走了过来,所有人都望着他,不知道他此刻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他停在了我和小二爷的中间,弯下了腰,低着头在我的耳边轻轻说:卫立康办女伢儿的老套路!
地儿说话的声音,全场只有我和小二爷能听见,就连我右边的君和小二爷左边的武昇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地儿的举动让我有些茫然,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和场上正在谈的事实在是完全不搭界。
但是我看到小二爷的两只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几乎同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地儿话中的意思。
羊胡子你敢和老鼠玩我,我今天就陪你们好好玩一下。
今天我就如你们的意,一定做场好戏让你们看看,只是这场戏的剧本再不是由你们来写。
那我先出去一趟!东哥,你和胡钦慢慢聊,我去有点事,就来,少陪了啊!看到我明白过来的神情,地儿不再多言,一声交代之后,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老鼠呆呆看着地儿的背影,眼神中隐约有些疑惑。凭他的头脑,应该已经从我和小二爷的神态之中意识到出了问题。
东哥,来,我敬你和羊胡子一杯,感谢你们为了胡钦的事,跑了这么多路啊!小二爷首先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哈哈哈,东哥,来来,小二爷说的对。我要感谢你们啊。我们先喝一杯!地儿有点事,不用管他了,我们先喝。
一窍通窍窍痛,地儿给我了这根救命的稻草之后,我一扫之前的被动无奈之势,头脑也开始变得像往常一样的灵活起来。
虽然我还是摸不清楚老鼠今天将我军的真正意图。但既然这不是一下就能想通的事,那又何必再想。
喝完一大杯啤酒,清凉的液体沉了下去,冲鼻的气体涌了上来,我响亮的打了一个嗝之后望着羊胡子说:胡子,我给你说。我胡钦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早把这些话给我说了,我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那些事。
但是现在,既然你和东哥把人都送过来了,砍了我胡钦,我也不能当着面不要个交代。你要我不废她,可以!也没有深仇大恨,我就当积德,给她和她爹一条生路。但是我问你,如果我不废她,她今后还是出去卖淫。那我废不废她又有什么区别。她不卖,今后又能怎么办?你羊胡子既然这么可怜她,你给她一口饭吃?
我的话一出口,老鼠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钦哥,只要你不废她,留她全的。不管怎么样,我今后就要给她一碗饭吃,就算是在我茶楼里当服务员都要得。你积德我也积德,我早就想抬她一把的。羊胡子听了我的话,喜形于色,赶紧答道。
老鼠眉头一皱,刚想要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抢在他前面开口了:好,羊胡子,有义气。冲你这句话和东哥的面子,我今天就不废她,给个教训就可以了。但是你记着,你一定要帮她!如果你敢说话不算数,到时候我就翻脸不认人。东哥,你看要不要得?
好好好,小钦。多谢你啊!老鼠的声音有些迟缓,但在我直直的逼问之下,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笑着回答我。
那要得,就这么办。东哥,一共几个人,都在哪里啊?
哈哈,连英子一起,一共五个。有个小麻皮砍了你之后第二天就出去了,实在是找不到人,不要紧吧?我早就要红杰几个开车先把人弄到神人山去了,就等我们几个过去!
不要紧,几个小麻皮,少个把无所谓!东哥,多谢你了。我们先喝,等地儿回来了,我们就走。啊?
好,你看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这个时候,小二爷突然站了起来,给老鼠说了一声:东哥,你们慢慢喝,我也去有点小事,五分钟啊?
这一下,连我也摸不着头脑,和大家一起呆呆的看着小二爷,神神秘秘的走了出去。
小二爷走出去之后不久就马上回来了,和大家打了一个招呼,也不说什么,颇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就安然坐在了椅子上。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地儿也回来了,他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像小二爷一样若无其事的打了个招呼,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等他坐下之后,我号召大家一起喝了完了杯子里的酒,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那好,也这么长时间了。红杰他们只怕也等急了,东哥,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我的话刚一说完,君的两只手一下就伸过来拉住了我,我知道,她是想要我别去。
好,走,走,走,早搞早安生!老鼠边说边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小包,站了起来。
所有人也都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君,我开始给天湖宾馆打了电话,留了房间。我把钥匙给你,你先去,我等下就来好不好?我低下头对君轻轻说道。
你不去好不好?君轻轻的回答,眼睛里面满满都是焦急和害怕。
我的心一软,我真想不去了。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让君看到我和道上朋友的一些事,但是这次是第一次在我刚出狱的时候让君看到。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这样,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能不去吗?
也许违背本意让自己的女人失望,这本身就是上天给予我众多报应的一部分。
听话,不会有事,我不会乱来的。听话,乖!你先去好不好?一个小时,我就来了!我把房间钥匙递给了君。
你不去好不好?她看都不看我的钥匙,只是死死抓着我的手,看着我说。
所有的人也都望着我们两个。
听话!我语气重了一些。
她没有回答,低下了头,但拉着我的手反而抓的更紧。
当啷一声,我把手上的钥匙重重往桌上一摔,一语不发,抽出手掌,转身走向了包厢门外。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去,君还是保持着开始的姿势,只是头埋得更低,背对着我的两个肩膀不断抽动。
胡玮,你和贾义,元伯,小黑,你们都在这里陪着你们嫂子,我们和胡钦去一趟就回来。武昇走过去把手放在君的头上拍了两下。
钦哥,八爷,我胡玮一听这个话急了。
八爷刚说的话,你他妈的聋了。给老子呆在这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我对着胡玮大吼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出门的一刹那,我听见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的心都碎了!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现在回想,当时的我以为自己行走江湖,身不由己,虽然心疼,但是在所不惜。
曾经自觉豪情万丈的片段在而今的回忆里却变成了无比的愚蠢和可恶。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愿用一切来换她的一笑。
老鼠亲自驾车,带着我们来到了神人山下一个小池塘的边上,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我就看见了黑暗的荒野中,红杰那帮人嘴里的几个忽闪忽闪冒着火光的烟头。
车门刚打开,几个平时在我们场子里帮红杰放篙子的小弟纷纷涌了过来:钦哥
险哥
八爷
我点了点头,直接走向了池塘边上的那辆银白色小面包,红杰正从车厢内走了下来,脸色颇为复杂的对着我一笑:钦哥!来哒。
哦,来了,等急了吧。
还好还好。东哥,人在里面。红杰握着我的手狠狠一用力,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我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深深与我对望了一眼之后,松开手掌,迎向了我背后的老鼠。
好,让这几个小朋友帮忙把人弄下来。
剪毛、阿黎、奇巴!把车上的人搞下来。红杰对车边上的那几个小子大叫了一声。
小弟们一拥而上,打开面包车门,把几个反捆着双手的人押了下来。
黑暗中我也不太认得到底是不是那天砍我的几个家伙,但是我一眼认出了,正垂头丧气走在第三个的女孩正是英子!
给老子跪好!险儿一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跑上去扯着一个人的头发向下一拉,对着脑袋就是两脚。
四个男人接二连三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彻底绝望之后反而有了勇气,还是对我的仇恨太深,此时此刻,英子非但不肯下跪,反而还一脸轻蔑的对着自己的四个朋友说道:他们未必比你们多长了个卵子吗?你们怕个鸡巴啊?胡钦,你有种你就来弄死我。
英子的表现出乎了险儿的意料,一直在拳打脚踢的他听到英子的话之后,反而停下了手。倒是一向稳重的武昇,跑上去对着英子脸上一拳,一把将她摁在了地上:你个臭婊子,你还蛮屌啊,你妈了个逼的,早想找你了。
被打了一拳的英子,终于收起了自己宁死不屈的嚣张气焰,紧靠着那四个没出息的男朋友,并排跪在了池塘边上。
小钦,人在这里,你怎么搞,就看你自己了啦!
钦哥,帮个忙,给我个面子啊?
对着满脸殷勤的羊胡子淡淡一笑,我走向了池塘边:险儿,给我把人按好!男的先开始!
身边,袁伟突然扯住了我,小二爷走上前来在我肩膀上一拍:你就在这里,今天我们来。
说完,他扭头朝跪着的那群人走了过去。
这下我被彻底弄糊涂了,看向身旁还在抓着我手臂的袁伟,没想到,向来嬉皮笑脸的袁伟也用一种极为少见的严肃口吻,几乎是命令式一般说:你才出来,今天什么都别做,在边上看着。上山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今天我们几个来。
为什么?
哎呀。等下再给你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放心我们吗?就在这里站着。
袁伟颇不耐烦的撂下一句话之后,再不理我了。
其实,我还是没有弄清,他们几个想干嘛,但看小二爷和袁伟的语气,我知道,自己反对也没用了。袁伟说的也对,谁动手也确实是一样。于是我不再废话,安心站在一旁当起了看客。
池塘边上,武昇和险儿齐心合力把一个卷发男子按在了地上,武昇跪在那个小子的后腰上摁着两条腿,险儿则一只手把那个人的头发向后扯着,另一只手抬起了那个人的下巴。
站在卷发男脑袋前方的小二爷反手从后腰上抽出了一把的钳子。
被摁在地上的卷发男看见了钳子的那一刻,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挣扎,就连武晟和险儿两个人都几乎控制不住,险儿一个没注意,还差点摔倒了池塘里。
小二爷一步上前,举起钳子狠狠砸在了卷毛的脑袋上,晕头转向的他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险儿帮着小二爷一起撬开了卷毛的嘴巴,小二爷手一伸,钳子夹在了卷毛的一颗门牙上面。
在此之前,小二爷的表现都非常冷静,但是那一霎却不知为何,我看见他的手掌突然就开始发抖,然后,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猛地低头,手掌用力望下一扳
呜一声含糊不清的惨叫响起,那个人像一只被丢入了油锅的鲤鱼一般剧烈弹动了起来。
小二爷前前后后拔光了卷毛口里的四颗门牙,他站在原地怔怔看了卷毛半晌,突然将手里的钳子往地上一甩,闪电般转过身冲向身后池塘,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阵阵的夜风中,痛到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的卷毛早就已经不再挣扎,只有阵阵含糊不清的呻吟依旧像是鬼哭一般飘荡在空气里。
鲜血顺着他大大张开的嘴角不停流下,打眼望去,被撕裂的牙龈上面一片血肉模糊,居然还有一颗牙齿连带着半截粉红的肉块一起翻卷在嘴巴外面,随着身体的扭动而晃荡不休。
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在我的皮肤上涌了出来,在小二爷的带领之下,耳边又先后传来了好几个旁观者的呕吐声。
我侧过头看着老鼠,他居然还是一付鱼不跳水不动的神态,看不出丝毫异样。
险儿走向了被小二爷扔在地上的钳子,刚要弯下腰捡起,却被小二爷一把推开:再来!
小二爷的吼声低沉嘶哑,却带着不容反抗的疯狂和决绝。
这一次,小二爷的手颤抖得越发剧烈,每拔一颗牙齿的时候,我都能听见钳子和牙齿不停撞击的渗人声音。
最后,小二爷甚至一边大声的咒骂着,一边强行用自己的左手紧紧握住了右手腕,以便保持手掌的稳定。
好不容易轮到第三个人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吓得涕泪交加,连求饶都不会。但是小二爷也同样不行了,不仅是手掌,就连身体都像是筛糠一样的抖个不休。
光是第一颗牙,他就拔了好几次,可无论怎么控制,钳子却依旧不断地从牙齿上滑落。
小二爷,你不弄了,我来搞吧。险儿异常轻柔的对着小二爷说道。
小二爷没有任何回答,只是低头忙着。
突然,始终在按腿的武昇一下站了起来,跑上去像提小鸡一般将小二爷一把提起,劈手夺过小二爷手里的
钳子,将他往后面一推:去帮我按腿。
小二爷被武晟推的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好几步之后,失了魂般默默站在原地,低着头也不说话。我走过去才突然发现,他居然已是满脸泪痕。
我将他狠狠搂住,在耳边说:出来混的就是这个命!二爷,莫让老鼠看笑话。
武昇没有丝毫的颤抖和紧张。
硕大的手掌稳稳握着钳子,钳口一张,就套在了一颗牙齿上面,再一扳一扯,一颗门牙就被他利落的拔了下来。
但是整个过程中,他却也和小二爷一样,一言不发,无论旁人对他们说什么,都是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头也不抬一下,只是从微张的口中冒出一些谁也听不懂的音节和嘟哝。
当飞快扒光最后两个人的门牙之后,武晟好像是不过瘾一般,对着那些躺在地面呻吟的男子又踩又跺,一顿好打。
我过去拉开了他:八爷!八爷!算了,算了!
他呆呆的看着我,半晌之后,转过头狠狠把手里的钳子扔向了旁边的池塘。
地儿,把东西给我!
此时此刻,向来最听我话的地儿居然根本不作回答,仅仅只是瞟了我一眼之后,就径直对着英子走了过去。
哎,哎!
我一把拉着地儿的时候,地儿也马上反身抓住了我的手:今天我们哪个都可以搞,你就是搞不得!
我眼眶突然就有些发热,看着地儿,一时作不得声。
险儿也走了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胡钦,今天的事不简单,老鼠明摆着对你来的。我们几个早就商量了,你才出来,不能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我们来搞!
浑身的热血瞬间冲上了头顶,我一把将险儿推得坐在了地上,往前走去:要搞一起搞。老子自己的事要你们搞什么鬼,我要搞!
胡钦,你要搞,老子今天就先打死你!
月色照耀下,武昇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山,稳稳挡在了我的前面。
胡钦,我们没关系,你出不得事,你未必想不清白啊?你让老鼠看笑话是不是?
小二爷也围了上来。
无数情绪涌上心头,也堵住了我喉咙,让我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扭过头去看了看后方不远处的老鼠,老鼠对我一笑。
你们把他按着,我来!
地儿,还是我来吧!
地儿没有答话,只是直直看着险儿,两人对望了半响之后,险儿终于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转身对着英子脸上就是一脚,把早已经泪流满面,狂叫不已的英子踢得鼻血长流,翻倒在地。
那一刻,我清楚看见,始终非常平静的地儿,双手也开始抖了起来,他摸索了好半天,才从裤袋里摸出了几样小东西,强自镇定的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对着英子走了过去。
曾经有一次在和卫立康的聊天中,他说过一件事。
他说,他当年带小姐的时候,如果遇见了不听话的小姐,要跟着别的鸡头跑的话,被他们抓住了之后,就是用两片刀片夹着烧红了齿轮的打火机或者是白磷火柴沿着法令纹向下一划,打火机的齿轮一定要顺着刀锋的方向。
这样的话,虽然不会伤得太深,但是一定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不管多漂亮的女人,只要被这样割了一刀,就算是彻底废了,再也不可能坐台赚钱,别的鸡头抢过去也没有用了。
那天,地儿从口袋里面掏出来的正是那种用纸包着的十片装老式刮胡刀片,和一个齿轮打火机。
地儿把纸包撕开,拿出了两片刀片,手一哆嗦,刀片掉在了地上。他蹲下去想捡起来,弄了半天却无论如何都捡不起那薄薄的刀片,地儿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失控了一般猛地跳起来:操你妈!
狠狠对着地面猛跺了几脚之后,气踹吁吁的他这才放弃,又从纸包里拿出了新的刀片,点燃了齿轮打火机。
那一刻,跳跃的火光照在地儿脸上,他陌生的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地儿将已经烧到滚烫的火机夹在了两片刀片的中间,低下头去一把摁住英子脑袋,举起刀片朝着英子的脸上划了下去。
嚓、嚓、嚓、嚓
随着一连串火石击打的细微摩擦声中,地儿的手掌缓缓滑动,火苗和鲜血同时出现在英子光滑的脸颊上。英子凄厉无比的惨叫也在夜空中响了起来。
此时此刻,那个倔强粗鲁,胆大包天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在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中,女孩表现出了弱者本能的求生欲望。
她的头部激烈摆动着,但是每一次的摆动,却反而让地儿手中刀刃更深的切入了肉里。左边脸颊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血肉模糊的刀口,在右边依然光洁的皮肤对比之下,越发让人感到不忍直视。
在场的人们,除了老鼠和险儿还保持着淡定之外,其他人或是转身不愿再看,或是干脆闭上了双眼。
当火光消失,地儿像是走了神一般依旧呆呆蹲在英子身边,武昇走过去推了他一下,在英子的大声哭号之中,地儿扭过头,用一种极为阴森冷漠的语调朝着老鼠那边说道:羊胡子,老鼠。英子和胡钦的事从今以后一笔勾销,哪个要是敢因为这件事再找胡钦麻烦,我就杀他全家!
我鼻子一酸,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今天,我们兄弟亲手作了一个根本不想去作的孽,但我们却没有任何选择。
这条道,一路走来,有意无意之间,我变了,小二爷变了,武昇变了,袁伟变了,就连始终还保持着几分单纯的地儿,今天终于也变了。
看上去,唯一没有改变过的只有险儿。
但是他真的没有变吗?
其实,我们所有人都变了。
我们早就已经活在了一个没有光明,没有真诚,也更加不会有同情和怜悯的地狱里,在这个地狱里,堂堂正正的人从来就不可能活下去。
能够生存下去的,只有像三哥,像老鼠,像廖光惠,像缺牙齿,像黄皮,像罗佬,像我们兄弟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君还在旅游大酒店的那个包厢等着我回去。
但是,我这双沾满了污血的手,注定会永远失去牵她的资格。
一九九七年,我们六兄弟同样也是在一个夏夜来到神人山上的小庙结拜为兄弟,然后跟了大哥义色。
这期间,我们从第一架和大脑壳交手开始,前前后后办了无数的事。
我们和十三太保打过群架,和三哥一起亲手办了黄皮和向志伟,打过欺行霸市的外省人,动过五癫子,赶走了小兵儿,砍过缺牙齿,还废了方五和莫之亮。
因为三哥一句交代,我去县城收账,亲手用剪刀剪下了一个不愿意还钱的陈姓流子的一只耳朵;还是按照三哥的意思,我也曾经毫无人性地下了三哥厂里一位闹事工人的手指头;三哥在市里和人闹起来,我带着人连夜赶过去,用砖头一下一下把和他发生矛盾的那几个人的手和车都砸了个稀巴烂。
被外地派出所连夜抓人,逼得半道跳车,跑下公路,冒着滂沱大雨从河边的田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路;还在市里的某家KTV包间,被仇家拿枪抵着脑袋,跪在地上,以为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更曾很多次的被人围住,打得一身血污,伤痕遍体,骨折多处。
砍过人,伤过人;也被砍过,被伤过;更无数次亲眼看见自己的兄弟被人砍,被人伤。
短短几年之间,我们都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学生变成了浑身戾气,下手毒辣的流子。
比起当时让我们痛恨不已却又自愧不如的向志伟来说,现在的我们早就已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都变了,人还是原来的那么六个人,但是心却已不再是以往单纯的心。唯一不变的也许只有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
在这些转变的过程之中,我们有过悲伤,有过彷徨,有过迷茫,也有过快乐,幸福和豪气万丈。
我们懂得了砍人的苦,也明白被砍的痛。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相扶相持,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但是,我们从来都不曾感到过如同今夜一般的哀伤和悲凉。
可怜的英子,从来都不是我们要报仇的对象,虽然她砍了我是不错。但出来混,本来就是今天我砍人,明天被人砍。
我们都有这个心理准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砍了我们兄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点,只要摆平了羊胡子,那就够了。
但是老辣的老鼠却一句话就把我套了进去,让我不得违背本心,去动英子。
人情练达皆学问,世事洞明是文章。
人生一世,无论三教九流,只要活着,就都逃不过一个人性。
出来混,同样也是为人处世,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蛮横,你可以无情,你可以虚伪,但是绝对不能不讲理。流子的世界也一样,要当大哥,你就要讲理。
所以,当老鼠抬出了英子的时候,我就动不了羊胡子了。就算明知道幕后的主使也许就是羊胡子我也动不了他了。
因为冤有头债有主。
只是我毕竟也砸了羊胡子的场子,按道理面子应该也找回来了。老鼠和羊胡子如果能再给我一个台阶下的话,我完全可以不动英子。
可惜他们没有,而且他们就那样献祭一般把英子当做牺牲品,送到了我的面前。
以前办的那些事,或者是因为结仇,或者是因为有利,或者是因为一时意气,或者是因为替老大办事,总之,至少都还有一个能够欺骗自己良心的借口。
所以,虽然我们有过不忍,有过同情,但是我们没有痛苦和后悔。
因为在办事之前,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面对着英子这样一个虽然讨厌却并没有太大危害的女孩,我们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出道以来,这是第一件违背了我们自己意愿却又不得不办的事情。
伤天害理,迫不得已。
那天晚上,我们每个人的情绪都异常低落,回到了包厢,默默无语的继续喝着,直到酩酊大醉。
也是自打那天开始,地儿养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习惯。
他随时随地身上都会带着一包餐巾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自觉的拿出来擦手,不断的擦,用力的擦。最开始,我们并没有注意他的这个习惯。
直到后来几年,发展到更是离谱,一天到晚,地儿可能要在水笼头下洗个四五十次的手。经常大家一起坐着坐着,他就会不自觉的上一次洗手间,然后两手湿湿的出来。每到干燥的冬天,两只手掌甚至会被洗出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血口,又痛又痒,他却依旧无法停止。
我们问他为什么?
他说,总是觉得手上不干净,油腻腻的,很不舒服。
最后,小二爷带着他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医生说地儿患上了严重的强迫症。
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我脑海中想起了三哥说的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