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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识韩荆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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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五月三十一日,世界上发生了一件举世关注的大事第十七届韩日世界杯拉开序幕。

也就在当天,位于中国南方内陆的我市,同样发生了一件全市皆知的盛大事件。

已经跨入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不再像二十世纪末的那些年一样没有太多的见识与金钱。改革开放三十年,随着经济体制的改变,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创造了更加富裕的物质条件之外,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思潮,包括娱乐至死的享乐主义。

昔日遍及大街小巷的那些小舞厅、小歌厅、小酒吧再不能让见惯了灯红酒绿的人们满足。那些低劣的音响、那些没有丝毫专业精神的服务员、那些破旧老土的装修、那些显不出身份的勾兑酒精,以及那些有着汗臭和粗鄙妆容的女人,都好像在一夜之间已经显得异常落伍,让人索然无味。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我市有史以来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豪华夜总会正式落成开业。

夜总会的名字很有霸气,很好听,也很易记,叫做王朝,而它背后的老板,也正是我的新一任大哥廖光惠。

开业当天,身为廖光惠手下新进红人兼夜总会迪厅生意负责人的我,以及我手下的所有兄弟,自然也都应邀到场。

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大概还是刚出道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廖光惠的一些过往,据说他当年是靠着一门不足为外人道的偏门生意起家,掘到第一桶金之后,凭着一身纵横捭阖的权谋本领,以及长袖善舞的交际手段,拨云见日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此后至今十几年来,稳居全市头号大哥多年,无论有形还是无形的实力根基,在我市地面上都堪称是一时无两,显赫之至。

可是直到王朝开业的那一天,我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什么叫做宾朋云集,什么叫做出入显贵,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哥;我也才真正理解,在九镇人眼中,早就已经混到风生水起的三哥,为什么还不甘心现状,依然在殚精竭虑,念念不忘想要追求的又是什么。

同样也是在那一天,我意外见到了两个人,两个在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路上都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廖光惠的开业酒席摆在当时我们市最大最好的一家饭店,名字叫做八千里,他订下了酒店内连大厅到包厢的所有三层。

宴席由下午五点一十八分正式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才算结束,对于那一晚的盛况,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恭贺的花篮一直远远排开,直到视线尽头;燃放的礼花和鞭炮纸屑像是在马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红毯,每有汽车驶过,犹如扬起漫天红雪;在汽车还远没有如今这样普及的当时,客人们驾来的车辆甚至多到需要临时借用了旁边一家单位的停车场才能停下,车牌更是五花八门:政府部门、省直机关的;军牌、警牌的;检察院、法院的;卫生、国土、消防的;本市的、省城的、外地的应有尽有。

除开场面上的各路神仙之外,三哥、明哥、老鼠、保长、罗勇、关总、李老妈子等认识不认识的黑道大哥们也纷纷亲自前来道贺。

只不过,无论是谁来,廖光惠却都只是带着海燕一起始终待在三楼的VIP包厢里面陪客,从来没有自己出面招呼。

在楼下负责帮他迎客的是我、龙袍,以及廖光惠的老婆以及他老婆的妹妹娄姐。

唯一例外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廖光惠是亲自出门迎接。

第一个人大概是在下午四点刚过,宴会厅基本上还没有什么客人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到来了,来了之后就一直呆在三楼包厢内,直到深夜,楼下其它客人差不多散尽才走。

按照事先的分工安排,娄姐负责记人情,萍姐(廖光惠的老婆)负责和龙袍一起迎客,我则负责给每个进门的人发烟发槟榔。

当时由于还没有什么人来,我就和龙袍边抽着烟,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而廖光惠的老婆和娄姐则站在登记人情账的柜子里面。

中间,我无意回头的时候,突然看见廖光惠居然正从通往三楼的旋转楼梯上往下赶,脚步非常之快,一付行色匆匆,迟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多年江湖腥风,庙堂血雨的磨练之下,廖光惠的一身养气功夫早就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平日里行事为人间,颇有几分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的大家气度。别说是无故间喜怒于色,就算是刻意想让他露出半点内心真实想法,都是难于登天。

可今天,他脸上却史无前例的出现了几分激动神情,而且这种激动里面分明还有几分诚惶诚恐。

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廖光惠。

正当我百般诧异当中,一辆挂着普通民用牌照的黑色奥迪A6停在了酒店门口。

坐在柜台里的萍姐刚看见正在下楼的廖光惠时,起初好像还准备和他说点什么,不过,当汽车的声音传来,萍姐下意识扭头看过去,稍一定神之后,立马就像是触电一般从位子上弹了起来,有些粗鲁的急匆匆一把将挡着路的娄姐推了开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了大门口。

我看见奥迪车门打开,先是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了一个人,文质彬彬,三十多岁左右年纪,大热天还穿着白衬衫,系领带,戴一副金丝眼镜,腋下夹着一个小黑包,快步走到了车后门,非常恭敬地弯下腰将车门打了开来,间中,此人好像还看了我们这边一眼,带着笑对车里人说了几句什么。

车门打了开来,我先是看见了一双看上去就很舒适很雅致的白色休闲皮鞋,随即一道人影就低头走了出来。

由于敞开的车门遮挡住了我的部分视线,这个人下车的时候,我看不见他的全貌,只能看出身材有些偏瘦,谈不上高,却也不是太矮,中等个头而已。

但是当这个人迎面向我们走过来的那一刻,我发现不仅廖光惠夫妇已经一前一后双双迎上,就连自己身边,一向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龙袍,居然也飞快扔掉了手中香烟,甚至将背都挺得笔直。

我有样学样,也赶紧丢掉烟头,挺起了胸膛。

因为,那一刻,我已经完全可以断定,此刻自己看见的,一定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我几乎是有些克制不住的悄悄打量起了来者。

此人穿着一件款式简单,但质地精良的灰色衬衫,并没有像身后那位跟班一样系领带,而是很随意地敞着最上面两颗扣子。满头乌黑的头发修剪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两只眼睛又大又亮,非常有神,走起路来,目不斜视,龙行虎步。他连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是这样迎面走来,居然就给了我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强烈压迫感。

我本以为他最多就是四十左右,走近之后才发现,此人眼角密密麻麻遍布着细细的鱼尾纹,最少当是五十出头了。

哎呀,庞大哥,这么热的天,真的怎么好意思啊,还劳烦您也亲自赶来哒。进来坐,进来坐,千万莫热着您的身体哒。

正在我全神贯注打量着来人的时候,萍姐以一种夸张做作到有些大惊小怪的语调喊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狂喜、自豪和受宠若惊。

我看见那个人的嘴角一扯,脸上露出了一丝虽然有几分矜持保守,却依旧让人感到极为和蔼亲切的笑容。当他笑起来的那一刻,就连站在一旁的我都如沐春风,也不知为何,顿时就只觉得自己心头一松。

此人远远就伸出一只手,与已经率先迎了过去的萍姐双手握在了一起,并且低下头,小声对着萍姐说了两句什么,萍姐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喜不可仰。

这个时候,廖光惠也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那个人抬头看向廖光惠,再次和萍姐说了两句话之后,松开双手,径直大步走向前方,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笑容,拱起双手,向着廖光惠礼貌的作揖,口中说道:廖总,恭喜恭喜啊,八面来风,财源广进。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与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不同,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浑厚响亮,音调不高,却声声入耳。

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廖光惠的身材比老鼠高不了多少,而且同样也是又瘦又矮,长相虽然算不上丑,却也非常普通。

自从和廖光惠接触以来,我感觉他这个人的脾气算得上是江湖人物当中的一个另类,甚至可以说非常温和,虽然平日里也不多话,但却并不像三哥那样阴鸷,就连他生气的时候,语调也都是不紧不慢,细声细气的。

但纵然是这样,却没任何人敢有半点的不尊重他,不管何时何地,在廖光惠的身上,总是在散发一种让我非常羡慕的倨傲气势,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个掌控着世界的人。

可是此时此刻,当那个陌生男子与廖光惠彼此靠近的几秒钟内,廖光惠却彷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表面看起来,他的肢体动作和五官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我却明显察觉到,在他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半点那种居高临下的强大气场。

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廖光惠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虽然没有如同他老婆一般露相显形,却也依旧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一边摇晃着来人的手掌,一边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庞大哥,庞大哥,这我真的不敢当。

然后,廖光惠又做出了一个平时他绝对不会去做的动作。

双方握手完毕之后,他飞快的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像是个小弟般恭敬的立于一旁,然后那位来客笑着拍了怕廖光惠的肩膀,居然也不客套,就那样昂首挺胸的大步走进了酒店。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三哥,曾几何时,三哥也喜欢这样拍我的肩膀,而我也是这样由衷的尊敬崇拜三哥。

在那个人走过我身边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那个人很明显吃了一惊,他身体微微一滞,侧过头端详了我一眼之后,这才对着我一笑,稍稍抬起一只手掌,轻轻一摆,表示拒绝。

随后,我就马上被那个最先下车穿白衬衫的年轻人礼貌而坚决地隔挡开来。

一行几人,在廖光惠的亲自带领下登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走向了那个目前的我还远远接触不到的世界。

我犹自呆呆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几秒之前,当那个人看向我时候,我从他起初因为意外,而暂时失去了掩饰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东西,一些让我自惭形秽,甚至有些惧怕的东西。

日后的岁月里,在我终于知道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之后,我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那种东西叫做生杀予夺,又或者叫做官气!

大概是傍晚六点钟左右,我远远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别克车朝着酒店开了过来。

三哥来了。

当脑海中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不争气的心脏也随之开始了剧烈的跳动。

自从正式决裂的那一晚之后,我和三哥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活在彼此的世界之中,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对方,也躲避着从小到大这些年来的情分。

我不知道三哥心里是怎么想,但对我而言,不想见面的原因,除了尴尬之外,更多的还有害怕。

就像是一个漂泊多年,却依旧衣食无着的儿子,不愿见到自己日渐年迈的父母。

我离开了三哥,但我还远远比不上三哥。

我不想让任何人觉得,当初我做出的是一个愚蠢而狂妄的选择。

在廖光惠开业的这天,我事先就预料到了也许会遇见三哥,不过每次想到这里之后,我就不愿意再继续往下深想。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真正见面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将会是一番怎样的场景,又应该去说些什么。

道歉吗?这么多的事已经发生,其中又牵扯到了这么多的人。我或是他都非常的清楚,这些恩怨已经不可能是彼此之间一句简单的请原谅可以化解。

何况,谁又能说得出口,我?还是他?

那么,该说些什么呢?我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因为就算仅仅是预先的设想,都让我感到太难太磨人。

男人所谓的成长,只不过是扭曲自己原本干净单纯的内心以迎合这个肮脏复杂的世界;所谓成熟,也不过是对于这种扭曲所带来的伤痛日渐变得麻木,最后习惯、接受。

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很佩服我自己。

因为,我发现,对于这一段段并不享受的生命历程,我居然接受得如此之快。

江湖中的风吹雨打,让我用一种无数倍超越了同龄人的速度在成长,我一天一天的让自己感到陌生,也让自己感到满意。

所以,出乎情理之外,却又在我本人意料之中的是,当三哥车子停在我跟前的那一刻,我反倒冷静了下来。

缘起缘灭,皆有天定,旧日种种,既已随风,今朝所有,何须挂怀。

三哥迎面对我走了过来,明哥居然也跟在身边。

这些日子不见,明哥还是老样子,三哥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英姿勃发,满头黑发不知何时已经剪成了很常见的短寸,看上去却更加精干利落。

有了日进斗金的买码生意之后,三哥他过得的一定更好。

我以为自己会嫉妒,但却并没有。

因为,这也很不错,我愿意看见三哥现在的样子,起码,比起看到他落魄不堪来,要让我们彼此都更加好受。

很快三哥就走到了门口,先是对着我露出了一笑,就埋下头直接在人情薄上面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和明哥一起从各自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娄姐,然后再与萍姐、龙袍寒暄了几句。

等他们寒暄完,我走了过去,拿出香烟,递给了三哥和明哥:三哥,明哥,你们也来哒。呵呵,吃烟吃烟。

小钦,哈哈,好久不见了,还好吧。听说你在廖老板的夜总会搞了个场子啊,不错不错,好好干,恭喜发财啊。

三哥接过了香烟,若无其事的看着我,言辞恳切,一如昔年。

从头到尾,我的情绪本来一直都很平静,可当三哥那一句再也寻常不过的小钦说出口之后,却不知为何,顿时就在我的心底掀起了翻天波澜。

多么熟悉的声音,何等亲切的叫唤,再听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三哥语气中的释然,让我也同样为之释然,不是兄弟了,毕竟我们还是可以问候寒暄,一如熟人。

于是,在这样的释然之中,我无心说出了一句本是好意的蠢话:还可以还可以,呵呵呵,托三哥和明哥的福啊。你们而今都还好唦,生意都还可以吧,我在九镇天天听到人喊买码买码的。

话一出口,我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三哥和明哥也几乎同时安静了下来。刹那间,原本融洽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傻在了那里,嘴巴张了又张,张了又张,不知道下句话应该说什么才能打回这个圆场。

弹指过后,立于一旁的明哥开口了:小钦啊小钦,你都要搞大事了,还是像当初一样,不会讲话啊。哈哈哈,不要紧,不要紧。我和你三哥都晓得你是个什么人,不得往心里去的。哈哈,你个家伙。

三哥,呵呵,我

明哥的话举重就轻,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台阶,我试图就势而下。可不待我的话出口,三哥脸上再次浮起了一丝笑容,伸出手来,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向我点了点头,已经转头离去。

你也慢点忙,我就不打扰你哒,有时间一起聚哈啊,小钦。明哥一句寒暄,也随之跟在三哥身后走向了大厅。

好的好的,明哥,一定啊!

看着他们渐渐融入人群的背影,我终于还是放弃了向三哥解释的意愿,这个世间,有些事情本就是越描越黑。

虽然嘴上很客气的答应着明哥的邀约,但是我们心里却都明白。

这一辈子,也许我和三哥都再也没有了相聚的可能。

三哥来后不久,老鼠也到了。

当他一只手拿着把车钥匙,一只手拎着个小皮包走进门的时候,我太忙,正是客人到来的高峰期。所以,我们仅仅只是寒暄了几句,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但是一个多小时之后,老鼠吃完饭,临走之前,他专门跑到我身边,说想和我讲几句话。

随即,他伸出手亲热地挽着我,一起走出了酒店。

小钦,最近还好唦,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一直都在廖老板这边忙吧?

哈哈,托冬哥的福,还可以,是有些忙,一般都没有怎么呆在九镇。

忙点好,忙点好,越忙越发财啊,总比一天到晚只晓得打打杀杀要好得多是吧,我们这些人,不求个财,那就全都是白搞的。

我隐隐觉得老鼠话里有话,但一时之间,却又揣摸不透他的言下之意,也只得随口答道:那是那是。冬哥,你怎么样?生意都不错吧。

呵呵,还可以还可以,托你的福啊。像我们两兄弟、或者像义色这样都还算是八字好,廖老板那就更加是不得了哒。打流要有点生意,一天到晚打架搞事,搞不出名堂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正想憋点什么没油盐的闲话出来,老鼠却不待我张嘴,就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你看,刀疤成,罗佬。这些人就是不聪明,搞了几十年,落得个什么下场,这还怪得谁?就是个人蠢嘛。

我猛地抬头看向了老鼠。老鼠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对着我再次一笑,说道:对了,小钦,你听说罗佬的事没有?

那一刻,我明白老鼠想要说的是什么了,我明白他,他又何尝不明白我。只是,无凭无据的,我不相信老鼠敢一口就咬定我。

这种等于是为自己树敌的事,他老鼠会做吗?不会。所以,他最多也是在敲山震虎而已。既然如此,我也就顺着这个游戏玩吧。

啊?什么事啊?

罗佬被人搞车压哒,整个盆骨粉碎性骨折,脊椎也出了问题,下半身都没得搞头哒。呵呵呵,你讲这个事奇怪不奇怪,他出去跑路几年啊,开始和鸡青几个一起跟着人在温州打流,当鸡脑壳(鸡头)都没得事。而今生了伢儿,金盆洗手,自己做点小生意反倒出事哒。人这一世啊,真他妈讲不好,是福是祸,都是个命。

说话时,老鼠双眼炯炯地看着我,眼神里面大有深意。我若无其事的望着他,非常惊讶地问道:真的吗?不可能吧,这么背时?

呵呵呵。

老鼠淡淡笑了两声,不再说话,只是依然搂着我向前慢慢走着。

又过了片刻,他突然说道:小钦啊,我就是想给你通声气,罗佬出事哒,他堂客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外面没得活路走,实在呆不下去,想回来。但是你们之间又有这么一段过节,我想看看你什么个意思,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过去就算哒,罗佬而今也得了报应。

老鼠啊老鼠,当初是他机关算尽,告诉了我罗佬的地址;而今一转头,他却又做起了好人。

但是,能怎么样呢?这个好人也只能让他去做了。

毕竟,能让罗佬回到九镇,回到生他养他的家里,也算是我给那个孩子,或者是给我自己良心的一点补偿。

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我说:回来就回来咯,算哒,这么多年了,还讲什么,都这个样子了,未必我还去办他啊。呵呵呵,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没得关系,只要武昇那边你能摆平,那就回来吧。

那就好,那就好。其它的事,我来操心,只要你这边没问题就可以了,小钦,多谢你哒啊。

不客气。人都讲不好的,他背时哒,我还能把他怎么搞?当积阴德啊。

是啊,人啊,真的讲不好,所以说要多赚钱啦。讲起来也真是巧,小钦,你不晓得吧,罗佬出事的时候,刚好就是前一段时间,你屋里外婆生病,你到市里陪她的那个时候。你讲巧不巧,一不顺,这么多人都不顺。呵呵呵,而今你外婆好些了唦?老人家就是要好生照顾才好啊。

呵呵呵,好多了。多谢你啊,没得大事。冬哥,你不是怀疑罗佬的事是我做的吧?这个话你就真的莫乱讲,乱讲不得啊,会出人命的!哈哈哈。

哪里哪里,你讲些什么啊。不可能啊,我怎么会这么想,没得这个意思,绝对没得这个意思。你莫想多了,真要怪起我来,我担当不起啊,呵呵呵

东哥,你也莫怪我讲话直,我们这些人,哪个手上没染些血,哪个又有没造些孽。人在做,天在看。我看罗佬这个事不见得是谁专门下手搞的,只怕是报应,以前做了那么多的缺德事,总是要还的。话讲回来呢,东哥,我们都要小心些啊。少讲屁话,多发实财,少作孽,多行善。不然讲不好哪天出门,我们也一样的,一车压死!哈哈哈哈。你讲是不是?

说这段话的时候,我始终都在一瞬不瞬的盯着老鼠。

而今的胡钦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幼小幼稚、毫无心机的胡钦,老鼠你可以用话来逼我,我又岂不会一样逼你。

果然,在我的话语之下,老鼠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发出的笑声却彷佛变得有些干涩起来。

送老鼠上车之前,他半边身子钻进了车门内,却又突然探了出来,看似无意地问了我一句:对了,小钦,你而今和义色还可以唦,毕竟这些年的兄弟,关系好些了没有?

呵呵,冬哥,钱面前,你讲,再好又还能好到哪里去呢?

那也是,那也是,好了小钦,那我先走了。你慢点忙啊。

话语说完,车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