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震子的话,简单明了,便是要与百安门的明心联手去救人。
明心则是对天震子的蛮横稍感意外,无奈地摇了摇头。
百丈之外的半空中,那一二十人早已摆开的阵势困住了这片山坡,显然是早有防备,这个时候去救人,实为不智之举。而若是对方存心不良,最终的情形只怕会更糟!
此外,先前动手,已属莽撞之举。眼下尚未见到师妹,且林一被擒生死不明,若再贸然行事,又将同门的安危置于何地!
暗自斟酌了片刻,明心还想分说一二,以便寻出师妹的下落。谁料天震子眼睛一瞪,竟是拂袖转身回避,满是不屑为伍的模样。
……
好似天外飞来,那块禁锢了林一的大石头‘砰’的落下,于平坦的谷地上颇显突兀。
半空中,火青子与庚午相继跟着大石头落了。不过,前者面带笑容,神色得意,而后者则是另一番模样。
庚午摇摇晃晃站稳了身形,随即脸色一苦,高大而粗壮的腰身竟是微微佝偻下去。其衣袍的前襟破了个大洞,露出了毛茸茸胸口,上面一个硕大而青紫的拳印赫然醒目。他冲着不远处的大石头了一眼,一时之间,震骇错愕羞愤涌上心头,可谓是五味杂陈,令人不堪忍受。
一阵疼痛传来,庚午闷哼了声,随之嘴角缓缓溢出了一丝血迹。少顷,他这才缓了口气,却是恨意难消。钢筋铁打般的身子,竟是被人生生打断了三根肋骨,还差点为此送了性命。不仅如此,魂刀被夺,更是奇耻大辱啊!
林一,你如今被困已是插翅难逃,庚某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道兄身子有伤,不易动怒……”庚午正自咬牙切齿,一旁的火青子出声劝慰。忽见对方愠怒更盛,她自知失言,忙又媚然一笑,说道:“此番擒获林一,道兄当为首功!”
这话还差不多!庚午才想挺起胸膛,却又哼哼了声,无奈地弓下了身子。
火青子转而四望,眼光流转,笑意盈盈。古作与另一伤者正于那山峰上静坐调养,余下二十来人则是不失时机地困住了山坡上阵法,以防林一的同伙趁机作乱。
“呵呵!虽是费了一番周折,还是大功告成!”火青子志得意满地笑了声,转而又向数丈外的大石头,又道:“由庚道兄逼林一出手,再相机祭出禁符,任其再是狡诈多变亦难逃此劫……”
这番话不无由来,一切早有预谋。之前,古作见林一神出鬼没令人难以招架,便与火青子暗商对策。待庚午逼那小子动手之时,五人趁机祭出禁符。
要知道,那禁符来自墨门,只有九大仙门才可获得。现如今,五人联手用此符对付林一,苦心可见一斑。
“化神之下,没人可以抵挡五层禁符之威。短则三五时辰,长则旬日,林一必将死于天杀地困之中。呵呵……”火青子轻松一笑。墨门的禁符自有生杀困禁之别,而其五人所祭出的正是绝杀之禁,只为取得林一的性命!她又冲着远处投以不屑的一瞥,接着又道:“……那伙人来自百安门,皆为胆小怕事之辈!而百里川从不参与仙门纷争,倒不好对其弟子赶尽杀绝,只须稍加威吓便可!你我意在林一,当为庚道兄雪恨……”
火青子所说的这番话,不无讨好安抚之意。
身为女子,火青子生性自负。而她善解人意,能言善辩,在道齐门中颇有人缘。于其刻意奉承加上机巧多变,祖师闻白子亦渐渐留意到了这个女弟子,并生出了收徒的心思。
这一回得以擒杀林一,火青子自认功不可没。为此,她更是尽心尽力,只想着可以达成所愿!
见庚午气息稍平,火青子嫣然一笑,转而冲着远处招呼了一声……
迫于威势,山坡上的明心与天震子等人不敢妄动。舒州雍州以及平州的三家修士稍稍靠后,于谷地上落下身形,戒备依旧。有五人折身返回,其中的四位真武门的修士则是直奔庚午而来。那位来自舒州的修士,则是忙着收拾同道的遗骸。
庚午服下丹药之后,便于大石头的十余丈外盘膝而坐。他吐纳调息之际,不忘吩咐几位师弟守在四周,等着为某人收尸。而那位舒州的修士忙完了之后,亦来至此处。如此这般,加上火青子这个女子,七人再次将生死不明的林一围在了当间。
从双方动手之始,林一连伤三命后又打伤庚午,接着便是禁符显威敌我对峙等等,惊心动魄的一切难以言述,而前后的发生不过是片刻之间。
此时,林一被困于禁符之中,于火青子等人来,他早晚难免一死。而这女子兀自不肯罢手,又摸出一把阵旗来,自语道:“一时不见林一尸首,便不可有一时的大意!”说着,她便围着大石头布设起了阵法。当祭出最后一面阵旗时,其神色一动,愕然抬头……
……
山谷一侧的山峰上,正自吐纳调息的古作突然睁开了双眼。好不易困住了林一,他这才来得及调理一下伤势。可尚未安歇片刻,这九羽岛上便又生出了异样,并令人心生惶恐。那是……
古作诧然望去,只见山谷的上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那是个身着云袍的中年修士,三绺青髯飘于胸前,神色淡然。其背负着双手,静静悬于半空之中,默默打量着整座山谷……
清来人的模样,古作吓了一跳。随着对方的眼光掠过,他只觉得遍体生寒。其不敢大意,忙站起身来……
……
山坡上的阵法之前,天震子神色纠结。
林一突然失手被困,四象旗阵便没人操持,使得天震子的身后空有一座阵法,却已无阵可倚。而大石头距山坡足有四五百丈远,如今外有阻隔,内有重围,便是想接近亦不能够,又何谈救人呢!
若是换作他人,老子早便溜之大吉了。而林师弟屡次救危扶难,哥哥我又怎能弃你而去!再者说了,谁让你是我的师弟呢!
不过,这般袖手旁观,让人心头不是个滋味!可不如此,又能如何?
这伙百安门的弟子曾联手御敌,并非事出无因,显然是师弟有意为之。而他并未道出实情,只是想多寻几个帮手罢了!现如今,明心眼见着师弟遭了难,随即便欲置身事外。哼!河未过,便想拆桥,这为人着实差了点儿!还想寻师妹?我偏不道出实情来。如若不然,又怎对得起我林师弟!
无计可施的天震子摇头叹息,却忽又抬头去,心头一懔。随即,他又是一怔。明心一行竟是面带喜色,一个个御空而起迎了过去。而原先的那伙人却不敢阻拦,反倒是各自返回,只管紧紧守着那大石头。
见状,天震子恍然,随即眨巴起了眼睛。曾于西溟海上见识过一回,来人乃是百安门的化神祖师百里川……
“师父!”
“拜见祖师!”
明心带着众人迎至近前,各自恭敬行礼。
于此处巧遇门下弟子,百里川微微颔首,却兀自打量着山谷中的大石头。少顷,他又转向那山坡上的阵法,自语道:“不过一座寻常的四象旗阵而已,却法度森严,颇显不凡……”
明心等人簇拥一旁,不敢多言。而百里川却是想到了什么,将眼光移向了那守着大石头的一伙人,轻声问道:“明见,你等分明与人交过手,是何缘故?详情道来……”
明心忙将前因后果一一禀报,说道:“……那林一被人追杀之际,声称见过织娘师妹,弟子便随其来至此处。又因见到了书的令牌,这才……还请师父定夺!”
“哦?织娘在此……”百里川问道。
明心答道:“因阵法相阻,弟子未见师妹的身影!而林一遭难,这阵法无从开启……”
百里川若有所思,沉吟了下,问道:“那禁符所困之人便是林一?”
明心未及应声,已有人答道:“正是……”
百里川转过身来,两男一女三位修士到了十丈之外,各自神情恭谨,执礼拜道——
“晚辈道齐门古作火青子,有请前辈恕罪!”
“真武门庚午,还请前辈主持公道……”
百里川手扶青髯,神色不明。
“我家祖师要杀林一,为九州仙门所共知。而我等死伤惨重,这才将此人困住。还请前辈多加体恤!”古作拱手说道。火青子不失时机地跟着附和道:“为此,晚辈们曾与诸位道友有过争执,好在未有损伤。我道齐门实不想与百安门反目成仇,请前辈明鉴!”
这对师兄妹神态恭敬,话语中却是绵里藏针,不无用意。
庚午换了衣衫,却行迹狼狈,不改重伤未愈的模样。他犹自不忿地说道:“哼!林一伤人夺宝,晚辈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真武门何曾遭受此般的羞辱?”
见此情形,百里川神色不变,沉吟不语。而便于此时,又有人飞过来出声说话——
“晚辈天震子,拜见前辈!您老人家可要救我师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