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亢起身走出了洞府。
极目远舒,天地开阔。四方苍茫,气象大千。
数千里外的山谷之间,一道山峰直插天穹,远远看去甚为高大巍峨且壮观不凡!
毕亢在洞府门前稍稍驻足,随即凌空而去。他身形不动,片尘不惊,却又隐隐带动风云气机,洞天后期的威势浑若天成!
数千里之隔,转瞬及至。
再次观望,那通体土黄的山峰更显雄浑高大。它从平坦的谷地间突兀而起,陡峭壁立,恰如一道横亘阻挡的门户,又似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使人顿然仰止!
在高峰的半山腰,从中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其左右敞开,前后伸展百丈,形同刀劈斧凿一般的严整,更是在正中处夹着一道封闭的狭长石门,上有四个古朴苍浑的大字:万妖之祖。
此处,又名妖祖峰,乃妖荒根基之所在!
毕亢尚在千丈远外,那万妖之祖的石门前突然云雾横起,竟是从中蹿出两头十余丈长的银蛟,左右盘旋而气势狰狞。
有人沉声道:“师兄……”
毕亢一言不发,从天而降。
两头银蛟不敢阻拦,倒卷而回,转瞬之间消失不见。随着云消雾散,在石门前缓缓现出一个老者的身影。
毕亢飘然落地,环顾四周。
一方所在极为平坦。空旷之中,那高大的石门更显肃穆而又神秘。
百丈远处的石门一旁,盘膝坐着一位布衣老者。他身躯粗大且面相威严,不苟言笑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疑惑。
毕亢冲着那老者颔首示意了下,继而背着双手缓步往前,淡淡笑道:“有师弟看守这妖祖大殿皇尊圣地,等闲之辈岂敢涉足半步!”
“师命在身,角霸不敢有所懈怠!”
石门前的老者坐着不动,沉声回了一句,转而又问:“师兄本在闭关,何故至此?”
毕亢脚下不停,随声说道
“你我修至如今境界,再要寸进,难乎其难啊!所谓的闭关,无非执念而已!眼下心绪不宁,这才寻师弟讨教一二!”
“师兄见外了!有话但讲无妨……”自称角霸的老者似有恍然,随声客套了一句,接着抛出一个蒲团子,这才扶着灰白的胡须,沉吟道:“天星师妹倒还听话!若是斗将师弟在此,你我难得清静!”
毕亢行至近前,就着蒲团子在三丈之外坐下,有些无奈地说道:“斗将外出不要紧,天星早已是怨气冲天。但愿他莫再惹祸,不然你我必将与中野魔修翻脸为敌!”
那位小师弟出了远门,乃是这两位老兄弟合谋所致。
据传,魔皇门下的弟子或许有了突破罗天的途径。事关重大,不能不着手探查一番。为此,索性便让斗将前往中野魔城走上一遭,免得他在天季谷折腾不休……
“只要不泄露自家的来历与真实的名讳,料也无妨!”角霸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稍作沉吟,问道:“师兄差遣天星师妹前往天蛟谷,又是为何……”
毕亢无意隐瞒,将此前的猜测如实道来。
天蛟谷山高林密,且禁制犹存,若是有人潜入其中而暗行不轨,还真未必可以及时察觉。好在并无异常,不过……
宽阔的山坪之上,一对老者相对而坐。两人皆粗壮威武,却各有不同。
毕亢的举止更像是个修士,睥睨的狂傲中多了几分云淡风轻的从容。
角霸则是少见笑脸,说起来直截了当。他有着磐石一般的沉稳,又不失咄咄逼人的霸气。当其获悉天星查看天蛟谷的原委之后,并未放在心上。妖荒之大,还没谁敢在此处放肆!
毕亢分说过后,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大石门,自语道:“想当年,师尊欲与玄霄魔皇一较高下,便立志突破罗天境界而远上九天。却不料时至今日,再不见他老人家归来……”
角霸理所当然地说道:“九天之上,玄妙万端!倘若师尊无意回转,倒也情有所原!”
毕亢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说道:“师尊理当知晓,我辈中人若是没有《三皇经》可作凭借,极难修至罗天三境!而他老人家一去不返,玄霄魔皇同样是下落不明。现如今八荒群龙无首,来日必将陷入混乱之中。试问,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角霸的
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修为止步不前,仙途亦将就此而终。换作是谁,都不会心甘情愿!
那传闻中的《三皇经》乃妖魔道精髓所在,蕴含天道要义,为修至罗天境的至尊典籍,却已遗失多年,着实令人遗憾!不过,若得师尊指点一二,未必没有收获。而他老人家与魔皇只顾着争长论短,无心重建典籍,却是无意中荒废了门下的传承,奈何……
毕亢接着说道:“据悉,仙皇的门下始终在寻找《三皇经》的下落,魔皇的弟子则另辟蹊径,而我等却无所作为。一旦有千荒魔荒兴起那日,妖荒必将悔之晚矣!”
角霸手摸着胡须,默然片刻,才沉声说道:“我妖荒中人,少于心计。不知师兄可有教我……”
妖荒多为粗莽之辈,论起好杀斗狠来从不输人;若是比较谋划运筹,则多有不足之处。故而,角霸有此一说。至于让斗将前往中野,或有所图,亦不过一时的权宜之计。那位小师弟未必能打探出有用的讯息,他闯祸的本事更大!
毕亢摇了摇头,没可奈何地笑道:“为兄若有计较,何至于此……”
角霸闷哼了声。这位师兄还真是闲得慌,说了这许久,不过是在卖弄玄虚!
毕亢适时伸出长袖中的右手,从中悠悠飞起一枚玉简。
角霸伸手接过玉简,稍作查看,不解问道:“此乃何意?”
毕亢分说道:“千荒有人擅长占卜之道,极为灵验。师尊曾去专门请教过,却不甚了了,故才留下玉简于我……”
角霸兀自冲着玉简出神,诧然道:“龙虎过天,三皇归位。莫非是说,三位高人还有归来之日?”
毕亢不慌不忙地回道:“三皇能否归位,犹未可知!关键在于前段话……”
角霸又问:“龙虎过天?何解……”
毕亢手拈长须,沉吟道:“为兄于此前闭关之际,忽而察觉天蛟谷有龙虎气象,随后命天星查看,犹然不明所以,却是想起了师尊留下的这段话。龙虎过天,许是三皇归位之兆……”
角霸难以置信地说道:“依师兄之见,太过于牵强附会!龙虎过天,未必专指天蛟谷。而仙皇早于无数万年之前便已生死不明,魔皇与师尊更是立志于畅游九天,所谓的三皇归位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其话到此处,抬手将玉简抛
还过去。浅而易见,师兄的见解让他很不以为然。
毕亢收起了玉简,神情如旧,犹自不紧不慢地说道:“一时的猜测而已,师弟无须介怀。只不过……”他缓缓起身,再次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那道高大石门,转而又道:“若有后人登顶至尊并一统八荒,不知能否当得三皇归位之说……”
角霸怔然不语,禁不住跟着回头看去。那石门之上,万妖之祖四个大字倍显肃穆……
……
“虎头何在?”
地下深处的一块孤耸的残石之上,默默杵着六道人影。其分别是尘炼子子穆与子干师徒四人与老龙,却唯独少了一个虎头。那家伙先行探路,后又大声惨叫,此时却踪影皆无。他是遭遇了不测,还是自己个儿溜掉了?
四下里黑沉无边,且阴寒彻骨,给人以坠入九渊之下的恍惚。一时之间,人人神色茫然而又惴惴不安。
“这偌大的地下洞穴,通往何处?”
当穿过那道洞口之后,六人便身不由己直坠而下,好在皆修为不凡,不难在忙乱中抢得一块落脚之地。而落定之后,这才发觉空悬于一处狭长而深浅不明的洞穴之间,众人又疑惑起来。此时此刻,又该往何处去?
“那个虎头或许死了,无须管他,且探明去路要紧!”
“师弟所言甚是!尘炼子道友,还请指点……”
子穆与子干达成了一致,双双看向身旁的尘炼子。这人来自千荒,却知晓天蛟谷地下的隐秘,还真是不简单。但愿如其所说,此行或有天缘!
义熊与夹刺两人守着自家的师父,老龙独自站在崖石的边缘。在场的五个人,皆在留意着尘炼子的一举一动。
尘炼子犹在举目远眺,神色自若。而不过少顷,他慢慢抬起手来,“砰”的一声捏碎了之前的那枚玉简。
见此情形,众人错愕。那玉简中定然拓着洞穴中的情形,却又为何毁去?欲图隐瞒,抑或是心存不轨……
子穆稍稍后退,旋即站定。脚下所在不过丈余方圆,加之四下里凶险莫测,一时根本无从回避。六个人守在如此逼仄之地,鼻息可闻,不免有些尴尬却顾忌多多。而他还是黑沉着脸问道:“道友!这是何故……?”
尘炼子拍了拍手,轻轻拂去玉石
碎屑,眼光淡淡掠过四周,不以为然地说道:“玉简中并无地下的相关详情,留之无用……”
子穆与一旁的师弟换了个眼色,暗暗松了口气,转而庆幸地说道:“原来道友对此处了如指掌,还请指明方向!”
尘炼子微微摇头,含笑道:“呵呵!我一外人,怎会知晓此地的情形……”
子穆脸皮一紧,瞪眼道:“你……”
“稍安勿躁!”尘炼子抬手打断子穆,轻松又道:“且寻觅而行!”言罢,他径自往前一步凌空踏去,瞬间已在黑暗中走远了。
子穆不敢怠慢,与师弟等人随后而去。
此时,没人理会老龙的去留。不消片刻,原地只剩下了他一人,却并未急着前行,而是默默抬头仰望。那个狭小的洞口已然消失不见了,纵然想要抽身返回也难以如愿。不过,虎头那家伙究竟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