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斗将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微微一怔,喘了口粗气,恍然自语道:“我与台胜比拼修为,最终意外落败而欠下了数千神石,以至于最终遭致算计。他竟能在魔城中隐匿修为,绝非等闲之辈。若非魔尊的门下,又岂能如此……”
斗将在痛定思痛。
天星顿时怒了,恨恨道:“我必将禀明师兄,不死不休……”
林一等的便是这句话,不予置否地点了点头。
已然与魔城的凌道青叶成了死敌,又与千荒的九玄结下仇怨,实在不宜再去得罪妖荒。若是不然,以后的洪荒可就真的成了寸步难行!
林一再不啰嗦,抬手弹出一缕天煞雷火。他转而退后几步面向斗将,嘴角一撇而神色莫名。其身后的天星已然挣脱了铁链,“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斗将冲着天星匆匆一瞥,神色中似有关切,随即又转向林一,很是不安地牵强一笑,说道:“只可惜我斗将没有老大庇护……”他或许是敷衍之词,又或是由衷而发。自己的那两位师兄均为老者,相处之际便少了几分性情相投的乐趣。虎头与老龙有这么一位相处无间且手足情深的老大,着实令人钦羡不已!
“老大……”
林一看着斗将,并未急着出手解救。
此时,老龙欲言又止。而虎头却抢话说道:“老大!那家伙害死了老龙的一个相好的,绝不可轻饶……”
一个相好的,难道还有两个不成?
林一回头看去,神色不解。
虎头倚在老龙的身旁,冲着林一直眨巴眼示意道:“他与那个红衣妖女才叫亲热,啧啧……”
天星才将坐稳,闻声不由脸色一红,啐道:“虎头!我踢死你……”
老龙也是窘急难耐,抬手就给了虎头一拳,砸得对方呲牙咧嘴。他又冲着对方瞪了一眼,这才转向林一,带着几分凝重的神情,说道:“斗将害死了龙娇儿……”
四人遭难,只有自己还桎梏在身。斗将有些担忧,又有些不安。他狐疑地打量着天星与龙虎兄弟,很是无辜地说道:“龙娇儿之死,干我何事?”
林一的眼光掠过在场的四人,一时不明究竟。而七嘴八舌的,也根本理不清头绪。他沉吟了下,冲着老龙说道:“我兄弟恩怨分明,却从不趁人之危,何妨来日再行了断……”
老龙迟疑了下,重重点了点头,沉声应道:“我欠龙娇儿的一条命,我会给她一个公道!”他所记得的有生以来,还是头回遇上一位女子对自己呵护备至并以命相许。初始,很不在意,甚至于不耐烦。而一旦失去,却再也忘不了!
天星坐在几丈外歇息,忽而心有不甘,忍不住随声叱道:“你岂止欠人性命……你还欠我的……”
老龙一怔,才将看向天星,却心头一虚,索性闷哼一声别过脸去。
天星突然凑了一句热闹,当老龙看来,却没来由一慌而无言以对。他有欠自己什么?是赤身相对,还是一顿老拳?抑或是他有了中意的女子……
虎头在傻笑。
斗将在郁闷。
林一则是觉得眼花缭乱,而此时此刻,又哪里顾得了许多。他抬手弹出一缕火光,转而说道:“此乃九幽之地,所在不明。而仅有的出路,已被数十洞天高手围困……”
这番话才出口,四下里顿时没了声。二十年磨难,生死不由己。此时远未脱困,还没到庆幸的时候!
“哗啦”一声,接着又是“扑通”一下,斗将摆脱了束缚,一屁股瘫倒在地。他急忙双手支地,抬头唤道:“老大!如何是好……”
曾经的四人,均为骁勇凶悍之辈。而如今折损了两对,皆是修为不济且弱不禁风的样子。若是无人相助,没谁可以走出这个山洞,更莫说去面对那数十位洞天的高手。
不过,心急所致的一句老大,让斗将自己也感到意外。他忙噤声不语,心思有些烦乱。见那两个家伙喊着顺口而已,这才跟着称呼一声……
天星见师兄神色迥异,暗暗好奇。
虎头脖颈一拧,叱道:“谁是你家老大,放屁……”
老龙附和道:“哼!我可没你这个兄弟……”
斗将羞怒交加,猛然抬头,已是凶相毕露,却无意间碰到了林一的眼光,不由得气焰一敛,只得报以冷哼,悻悻转过头去。
林一将四人的神情看在眼中,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且入我龙圈……”
斗将与天星面面相觑,虎头与老龙坐着不动。四个人两对冤家,各有猜忌之外,都已无力进入龙圈,且不愿与对方为伍……
林一懒得啰嗦,挥袖一甩,法力笼罩,眨眼间已将四人收入龙圈之中。他又在原地紧走了几步,双眸幻瞳闪动。
百丈山洞内,阴寒遍布而禁制重重。这所谓的九幽之地,仅有隐秘,再无异常……
林一收起幻瞳,两眼中犹自寒光闪烁。少顷,其轻轻擦拭嘴角并抬起手指。赤中带金的血痕淡若可见,随着捻动化尘寂落。他吁了口气,稍稍定神,旋即背起双手抬脚往外走去。
经传送阵抵达海上的冰山,乃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出路。而那数十个洞天高手,必然蓄势以待。想要从容脱身,绝非易事!
不过,此前于情急之下,被迫化解了青叶的九转阴阳煞,虽说并未提升至想象中的洞天中期大成,且气血浮动而境界不稳,却还是叫人多了几分底气。只要不遇上洞天后期的高手,又怕谁何来……
而中野是断然呆不下去了,由此前往千荒,还是……
不知不觉间,穿过传送阵来到了海上的冰山之中。那莹白剔透的四壁,以及禁制封堵的洞口,皆情形如旧。便是地动山摇的轰鸣也没了,一切甚为安静……
……
冰山之外,戒备森严。
明道台胜卫彪商权,刀齐等十余人,在那道嵌有洞口的冰岩前围成了个半圈。余下人等,则是紧紧守在冰山的四周。
距冰山数十里外的半空中,尘炼子等二三十人犹在虎视眈眈。
半个时辰过去了,那道冰岩中还是无人现身。
在场的众人依然神色戒备,不敢有丝毫懈怠。
明道有心动手破禁,却因首次受挫而没了把握。他左右张望,有些不耐烦地冲着台胜说道:“若有意外,悔之晚矣……”
台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抬手指了下前方的冰岩,示意道:“九幽之地,深入海底万丈。而此处乃是进出的唯一通道,只须扼守封堵,任何人都插翅难逃……”
明道抬头冲着远方眺望,心不在焉地又道:“幽冥海距魔城太过遥远,尚不知尊主何时赶来……”他原本受命前往域外寻人,却有意滞留于此,无非是要借机立功罢了,而又恐得不偿失,难免一个人在患得患失。
台胜道并未正面作答,而是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见尘炼子等人依然纠缠不去,他暗暗冷笑了声。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半日,尊主必将现身。到那时候,便会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恰于此时,十余丈外的冰岩突然有光芒闪动。
台胜猛然回过头来,急忙抬手一挥。明道也是精神头一振,禁不住摩拳擦掌。左右的十余人则是齐齐掐动法诀,早已布就的禁制顿时启动,霎时已将冰岩所在的数十丈之内给封得严严实实。
与此瞬间,数十里外的尘炼子等人同时察觉到了这边的异状。
“砰——”
一声不大的动静传来,莹白如壁的冰岩忽然多出一个黑黝黝洞口。
台胜的两眼中精光一闪,抬手抓出一把三股魔叉。
禁制固若金汤,众高手蓄势以待。只须贼人现身,顷刻间便将落下万钧雷霆!
便于此际,洞口中有人大喊:“各位道兄,救命呀……”
这喊叫声听着熟悉。众人不由一愣。缘何救命?洞内出了何事……
不过瞬间,洞口中突然蹿出一位神色慌乱的老者。见四周杀机逼人,他吓得猛一哆嗦,急忙止步,却脚下一滑“扑通”摔在地上,还不忘继续喊道:“秦华子欲行不轨,我随后阻拦。谁料他翻脸不认人,还出手将我打伤,丧尽天良啊……”其挣扎几下,很是狼狈地爬了起来,喘不成声,气急败坏地又道:“那人正在地下破除玄金铁链,我才趁机逃出,救命啊……”
见此情形,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木离子毕竟是相熟的同伴,总不能贸然出手将其置于死地。
台胜手持魔叉,神色狐疑。
秦华子?那人早便让人看着不顺眼,果然是个祸害!亏得自己当年收留,他却背信弃义。而木离子所言是真是假,又是否有诈……
明道两眼一亮,好似发现了立功的时机。他大手一挥,喝道:“危急关头,绝不容小人作祟,随我来……”其话音未落,身形一动,已迫不及待地抢入洞内。
木离子许是伤重不支的缘故,又张口喷出一口热血,却不及擦拭,极为庆幸地喊道:“时不我待,犹未晚矣……”他又踉跄几步,冲着台胜奔来,急急示意道:“定要将秦华子碎尸万段,非如此而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台胜死死盯着木离子,坚持不为所动。
木离子尚未近前,再次滑倒在地,还很是痛楚地惨哼了声,却手指洞口,忠心耿耿地说道:“明道立功心切,难免伤及他人,切莫让他坏了大事,不然你我皆难逃罪责……”
台胜神色微变,再不敢多想,吩咐道:“刀齐尚权随我入洞,卫彪带人留下……”话没说完,他拎着魔叉便蹿进了洞口。
木离子颇为不易地爬了起来,眼光微闪,转而奔向留守原地的卫彪,伸手道:“道兄!可有丹药赏赐一二,我亟须调养疗伤……”
卫彪扔出一个丹瓶,很是嫌弃地闪开几步,示意道:“只管自去歇息,莫要碍手碍脚!”
木离子接过丹瓶,唉声叹气地道了声谢,又冲着不远处的几位修士连连点头讨好。当禁制开启了一道缝隙,他理所当然地脱困而出,却并未就地歇息,反而扶摇直上,眨眼间已飞到了半空之中,再没了萎靡不振,而是精神抖擞,猛然冲着远方大喊:“尘炼子!还不动手,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