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纠结了多年,想自己到底该不该屈身为妾,好不容易终于想通了,却发现他连妾室的位置都不愿留给她。
安澜满腔的热情,都被摆在眼前的真相,一一吞噬了个干净。
“殿下,澜儿想着祖母过会儿还要午睡,不如我们现在就往回走。”安澜突然道。
闻言,郢王回过身,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
虽然回府后,安澜关门哭了整整一天,但好歹最后是想通了。
她想着,知难而退,总好过像安茹儿那般,处心积虑到了最后,却是颜面尽失。
——
等郢王回到了书房时,于桢已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说来,他走进去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刚刚外头的雪花簌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会儿屋里烧着地龙,积雪便渐渐开化,转眼就浸湿了他的衣衫。
于桢看到后,便立即吩咐外头的女使去拿件新衣裳过来。
“殿下出门怎么没披个大氅,现下正是寒风刺骨的时候,殿下穿长衫出门,是极容易落病的。”于桢的心向来细致,出门行军打仗,一直都是他在照顾着郢王的饮食起居。
一听这话,郢王便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他哪里是没有大氅,他的大氅分明是让只狐狸精诓走了!
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她那张娇憨任人欺的皮囊里,装的竟是一肚子的坏水。
郢王叹了一口气,话音一转:“本王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殿下说的没错,承安伯府的开销确实过大,凭着伯府的俸禄,不仅无法供给他常年累月的饮酒作乐,也无法养活他那十几房的妾室。属下连续跟了承安伯两天,果然发现,承安伯还参与了倒卖私盐的买卖。”于桢道。
“全国各地的盐商不计其数,但盐引却是有限的,顺贵妃当年虽没让他参与党争,但却在银钱方面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你派人动身去顺贵妃留下的虹园探查一下,我听闻那儿的管事,是上一任的盐政,若果不出意外,账本应是在他手里。承安伯那头由你继续盯着,切勿轻举妄动。”
“是,属下明白。”
……
——
等于桢走后,郢王便出府了一趟,直到天都彻底黑了,他才跨进了喜桐院。
他观察过她的生活习惯。
唐妩贪睡,总说早睡对皮肤好,所以他不回府的时候,她便会早早灭了灯,但只要逢上他休沐,不论他是否去她的院子,她都会留一盏灯直到天亮。
这不,他刚推开门,就见她双手杵在窗牖前,目光迷离地盯着他瞧。
他觉得有些怪,上前一闻,竟闻到她香喷喷的身子上多了一丝酒气。
他撇眉看她,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唐妩狡黠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就用食指轻轻地去勾着他的腰封。
她今日心情好,便忍不住拿出了之前存好的桃花酿,她这吃酒的习惯,还是当初跟着顾九娘学的。
当初她才进花楼,虽未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却整日里都露着愁容。
因为她不知道那样幽暗无光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顾九娘酿的桃花酿在京城的酒馆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有一日,她没有急训斥唐妩,而是给唐妩到了好几碗桃花酿,说是等多喝了醉过去,便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还会有飞上云端的滋味。
唐妩信了,于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可喝到最后,她别说是飞上云端了,就是连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
她以为是顾九娘骗她,便拿着三坛子桃花酿去找她理论。
谁知顾九娘不仅不认,还笑的花枝乱颤地对她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酒鬼。
到如今往事如风般逝去,今日她再喝这桃花酿,竟也不觉得苦辣了。
唐妩眉眼如丝地倚着门框,娇声道:“妩儿都困的抬不起眼皮了,可还是眼巴巴的盼着殿下能来。”
郢王挑眉不答,瞧着她双颊上的红晕,有些气不打一出来,他倾身上前捏了一把她的嫩肉道:“怎么还吃上酒了?”
唐妩将他拉到桌边,提起一坛桃花酿倒满,也递给了他一碗。
她骑坐在他身上,装模作样地解释道,“妾身想着今日殿下吹了风,便准备了一些酒,想为殿下驱驱寒。”
她这解释倒也算是有心,郢王用鼻子哼了一声,就也没再说她。
可他刚要伸手接过,就见她坏心眼儿地又把碗平行着移到了远处。
“殿下接对了妩儿出的诗词,才能喝这酒。”
这话惹的郢王不禁一愣,她给他唱过曲,也给他跳过舞,倒是从未听她做过什么诗词。
他实在是好奇,就她这张小嘴,到底能背出谁的词,他较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示意她继续便是。
她笑着朝他靠拢,然后稍稍俯身道:“敢问殿下,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的下一句是什么?”
郢王眼角的笑意加深,他就知道,她这小嘴巴里吐不什么好词,说什么接诗词,还不是拐弯抹角地骂他是荡子,嫌弃他回来晚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多做解释,下一刻便从胸前掏出了一摞今日新买回来的帕子,然后放到她手上道:“空床难独守,对吗?”
郢王的薄唇好看的很,哪怕吐字的语气依旧沉沉,但仍是带了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不得不说,这全天下的女人得了礼物的样子都是一样的,脸上都会不由自主地漾起明媚真挚的笑意。
等她喜滋滋地瞧完了这些五颜六色的帕子,郢王又递给了她一摞银票。
他知道她每月的分例是有限的,也知道她进府时外面的老鸨是不会给她什么陪嫁的。
她又爱美,明明妆奁里就那么两三个钗子,她也一定要每天换着戴。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更何况,只要是高门府邸,就会有各式各样的下人,记得前几日他来喜桐院时,还隐约听着了两句抱怨。
一个女使说:“在喜桐院里当差,也就是表面风光,唐姨娘虽得宠,可咱们却从来得不着什么赏赐。”
一个婆子附和道:“是呀,哪里像皎月堂的女使们,除了能得月例,平时还有各种赏赐,要知道王妃随便赏赐个什么,都够吃一年的喽。”
郢王思来想去,便觉得还是送银票更好,这样她除了能买些喜欢的物件,还能逢年过节打点打点下人。
唐妩双手捧着这一厚摞得银票,眼睛放射着点点星光,“殿下,这个钱,妩儿不用再和王妃禀告。”
闻言,郢王俊美幽深的眼眸,又再度漾起笑意,:“嗯,用完了再朝我要。”
这下唐妩便更高兴了,她上前亲了他的脸颊一口,“早知道帮殿下一个忙,能得这么多好处,妩儿就帮殿下把这院子里的人通通气跑好了。”
这时郢王放在她臀下手掌不禁微微用力,“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唐妩笑着哼哈了两声,有些怕,就拧了拧腰想从他身上退下去。
见她要走,他却一把拽过了她的身子,笑容一收,挑起她的下巴道:“怎么?本王的寒也不用驱了,词也白接了,是吗?”
他的尾音上扬,唐妩听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于是立马改口道:“怎么会呢?”
接着,唐妩连忙拿过桌上那碗桃花酿端到他面前来,讨好的道:“殿下请用。”
郢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开口道:“就只是这样吗?”
唐妩迟疑了片刻,她还是没领会他的意思。
片刻之间,郢王拽过了她的小手,有些用力地搓着她小拇指,嗓音暗哑道:“那日,你便是用的这跟手指勾的我。”
提起那日,唐妩的脸瞬间涨了个通红。
那日是她第一次出阁的日子,她都做了什么,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郢王难得看到她脸上真实的娇羞,不禁闷笑出声。他的大掌由下向上,最终停在了一处凹凸分明的骨骼上,轻轻的摩挲了起来。
“妩儿,再倒一次。”
他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极为柔和,像是诱哄一般……
第33章 人妻
近来喜桐院夜里的灯火久久不熄,安茹儿已是快要被逼疯了。
“嬷嬷,那唐姨娘是我的克星!如今殿下只要休沐,几乎都在她那里过夜,我现在根本没有机会。下月年节就要到了,京城的贵女都要进宫,这么久了我的肚子都没有反应,指不定要受多少人指指点点!”安茹儿实在有点崩溃,她忍不住将双手放在太阳穴上使劲地揉。
陆嬷嬷站在一旁,也叹了一口气。
真要是说斗姨娘,那明的暗的,有的是办法,但殿下不来皎月堂这个事,真是谁都没辙。
难不成还能跑回去把这事跟国公夫人说吗?
且就算说了,国公夫人也不会出这个面。
“嬷嬷,我听闻那些勾栏瓦舍里,真有习得媚术之人,你说唐姨娘会不会也是如此?她是在殿下身上下了蛊,所以才能勾着殿下的魂!我还听闻有人养死胎,说只要把这胎儿存放在罐子里,每日给他超度,就能达成所愿!”安茹儿阴测测道。
一听这话,陆嬷嬷连忙道:“诶呦我的王妃啊,都是哪个多嘴的跟您说的这些个呀,巫蛊之说,在咱们大燕可是禁忌!若是不小心被人听见,告道皇帝那儿去,就是国公爷出面,那也保不住您。”
“可我真的怀疑那屋子里有古怪,不如嬷嬷送两个女使到喜桐院,若是她们查到了些什么,我便给她们发一年的份例,不,两年的份例。”安茹儿执着道。
“现在那唐姨娘,已经今非昔比了,王妃以为殿下把那杨嬷嬷从宫中请出来是做什么?别说是再往里头插人手,就是之前放进去的琉璃,前一阵子也因为摔碎了殿下的砚台,被赶出去了。现在整个喜桐院,被杨嬷嬷管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一提到杨嬷嬷,安茹儿就不禁更委屈了,她仰起脖子道:“我当当郢王妃,居然已经沦落到要看姨娘的脸色活着了,真真是可笑。”
“现在也只能静待时机了,前两次王妃做的事,殿下未必一点都不清楚,好在那承安伯和唐姨娘的父母都是主动找上门来,这才没有波及咱们。若是殿下真把来龙去脉查个一清二楚,只怕今后的路会更难走。”陆嬷嬷说完,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老奴倒是觉得,即便王妃什么都不做,近来喜桐院也消停不了。”
“为何?”
“王妃且想一下那令春街上的唐宅,殿下虽赏了唐家夫妇宅子,银票,但同时也派过去了不少的婆子和侍卫。殿下派去的人,那可都是咱们郢王府的老人,个顶个都是精明能干的软钉子!有他们盯着,就是那唐家夫妇有再多的钱两,那也无处可花呀!”
别说,这陆嬷嬷还真是安茹儿的狗头军师,她前脚才说完这句话,后脚李氏就到郢王府来敲门了。
“我要见我女儿,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我的女儿!”李氏敲了一遍门,见里头的人没开,立马就坐在郢王府的门口放声大哭起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曹总管缓缓拉开了大门,对着李氏道:“唐夫人这是做什么呢?这地上积雪还没化呢,您可快起身。”
“阿妩呢?”对于李氏这样的人,尊严远没有财富来的重要,若是今天她不能把唐清风交代的事给办妥,只怕她回去也要被打没半条命。
看着李氏模样,曹总管不禁连连摇头。
他心想,这唐姨娘上辈子做的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父母呢?若是以后李氏时不时就来闹一通,就是殿下再喜欢她,日子一长,只怕也要磨没了耐性。
“唐姨娘前阵子受了罚,现下正在屋头里躺着呢,夫人若想去瞧,那便去。”曹总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