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何月送到九楼做检查,乔汐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睛有点倦,她使劲揉了揉,发丝沾到眼眶里了。
很不舒服,眼前一片模糊,是哭的太狠了吗。
目至前方,依稀看到一个人影走来,然后渐渐清晰。
那人试探问了一句:“乔汐?”
眼前的女人微卷的长发泛着金色光泽,白衣长袍,医生打扮,她双手插在兜里。
乔汐讶然,有些陌生,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但很眼熟。
直到目光挪至女人胸前的工作牌——心脏外科,张紫淳。
“果然是你啊。”她笑道,“前几天在电梯那碰到你了还不太确定,没想到还真是”
乔汐笑着起身打了声招呼:“嗯,好久不见啊紫淳姐。”
张紫淳径直坐到了她身侧,撩了撩头发,说:“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原来的小丫头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也没有啦。”乔汐不好意思的含笑垂下头,“反而是紫淳姐越来越有气质了。”
住在弄堂里的那段日子,张紫淳是他们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分不深但也算熟络,那时候跟在易昭身边总能看见她,大大咧咧恣意笑着不拘小节。
一别多年,眼前的张紫淳褪去了稚嫩,更加沉稳。
“嗐,天天在医院里再好的气质也没用。”她自嘲说道,“你呢,生病了不舒服?”
“没有,是我外婆”
张紫淳了然嗯了一声,又聊了些有关病情的话题。
“如果是高血压性心脏病那的确挺棘手的。”她说。
无法治愈常年只能靠药物维持健康。
提起她的外婆,张紫淳想起那年乔汐前往东宁,在易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直到收到东宁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易昭父母才知道他改填了志愿,并且不顾阻拦义无反顾的奔去几千公里外的北方。
虽然这些年她只是在旁观,但很好奇这个女孩为什么总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到易昭。
她问:“乔汐,来东宁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乔汐微微一愣:“挺好的。”
“今年十八岁?”张紫淳继续问。
她浅笑摇头:“还没这么快明年十八岁。”
“嗯,这一晃眼弄堂的小姑娘就长成了大人了。”
接着两人陷入了沉默。
乔汐不由得在观察她,规整靓丽的长发还有堪堪附在肉上浅短的指甲,干净得体,一丝不苟。
故而问:“紫淳姐,怎么会想去学医呢,而且还是在东宁。”
“没有,之前都是在b市那边上班,上个月刚借调来东宁。”张紫淳努了怒嘴,唇角有些发干,“至于为什么学医”
肯定不是爱好,家里长辈说学医好,那就学吧,稳定,收入高,偶尔累得两眼发黑,但也还能接受。
她用了个折中的回答:“挺有意义的吧,救死扶伤。”
“我就是觉得好神奇,小时候紫淳姐经常和小昭叔叔打打闹闹,突然做了医生,就是有一种”她顿了顿,“反差感。”
“是吧,当时告诉易昭我要去学医,他还不相信。”想起这个人,她会笑的各外灿烂,接着张紫淳看向乔汐:“话说,易昭也在东宁你知道吗?”
乔汐颔首,沉沉道:“我知道,小昭叔叔那段时间帮了我许多。”
张紫淳有些惊讶,“你们还真碰见了?”她下意识舔了舔唇,“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很善良的人,对谁都如此。”
乔汐:“所以我很感谢他,等他从日本回来,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聚一聚。”
“他去日本了?”张紫淳愕然。
“是去东京读书,紫淳姐不知道吗?”
这样一想,她和易昭已经很多年没好好联系了,除了节假日的问候再无别的。
于是说:“啊,嗯,想起来了他跟我说过的。”
张紫淳有些恹恹,看了眼手表起身,“那,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先去忙了,下次见吧乔汐。”
“好,紫淳姐再见。”
何月手术结束后,还需要在医院修养半个月,乔汐每天白天上课,放学后都会来医院搭把手。
生活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平静没有波澜。
乔汐是数学课代表,今天学校大部分老师都在报告厅开会,于是自习课她被安排到办公室整理资料。
刚过三点阳光已经暗下,从室外走到室内,空调的温差,冷热交替叫她猛然一哆嗦。
看了眼空调,不知道被谁开到了十六度,乔汐放下手上的书本。
办公室里没人,老旧泛黄了的柜式空调依窗而立,木质窗子半掩着,仔细看能看清窗外光晕里的小飞虫。
她将温度调整到二十六度,然后关窗,玻璃不偏不倚可以映照到办公室大门。
蓦然有个人影进来,高瘦,且手里拿着一沓卷子。
乔汐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没有声音啊。”
李捷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来送东西的”说完举起了手里的试卷。
“老师都不在,你待会来吧。”乔汐说。
男生不急不忙说道:“不要紧,我顺便找一下我的作业本,好像落这了。”说着大步越过乔汐在最后排的座位随意翻找。
“你们五班不是在上地理课吗?”乔汐刚刚经过他们班教室时瞟了一眼,授课老师正是与易昭同岁的那位,所以印象各外深刻。
李捷蓦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慌张地擦了会汗,目光牢牢锁定着乔汐,又时不时别开眼睛害羞的不去看。
原来她这么关注自己啊。
他没有回应她,索性乔汐埋头去干自己的事情。
直到短信铃声突然响起,忘了关静音,在静谧的办公室这道声音突兀又明显。
乔汐后头看了眼李捷,他没有反应依旧翻找着东西。
于是她偷偷拿出手机埋头查看内容。
有点失望,不是易昭发来的消息。
宋莹:我有些事要早点走,待会老师查堂你就说我去厕所了。
神神秘秘的。
接着乔汐回了个好。
目光往上,正好停在了易昭的那一行,照片之后他们没有联系,她有些泄气,矛盾又不甘心。
他现在会不会正在跟惠子小姐在一起,因为太开心了早就把自己抛诸脑后。
想到这里,返回键上的指尖已经开始泛白。
“谁是易昭?”身后的人凑近然后冷冷问起。
乔汐被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机藏进袖子里,回头瞪着李捷:“你干嘛?吓死我了”
“对不起哦,刚刚看你盯着这个对话框很久,就想问问。”他回答的平静,丝毫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不妥当。
“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你看偷看别人手机内容是不是不太礼貌!”乔汐扬声。
“哦,不好意思。”李捷扯了扯嘴角,“那现在能告诉易昭是谁了吗,你朋友?还是同学?你们班貌似没有叫易昭的人吧。”
乔汐心底发寒,这个人古怪的要命,顿时有个可怕的想法:“你是不是故意跟着我来办公室的!”
她冷眼盯着他,起身忙不迭往后退了几步,与李捷拉开距离。
突然李捷的眼底闪过几丝兴奋,欲言又止,不由得靠近乔汐,脸色沉下:“不是,你想多了,我只是来找东西的。”
“刚刚吓到你了吗?”他笑笑,“原来你喜欢慢热型的啊,我明白了。”
李捷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什么慢热,乔汐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你以后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她压低声音吼道。
然后将东西收拾好,快步地冲出了办公室。
他的目光追随着乔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太着急了,李捷,他告诉自己,感情这种事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宋莹不在,她不知道该告诉谁这个古怪的遭遇。
所以放学后匆匆地离开了学校,出来的太早,看着空荡荡的校门,还有身后零星的学生走过,才能略微安心一点。
因为李捷的原因乔汐心里一直隐隐发杵,公交车也不敢坐了,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虽然没有明面做些出格的事情,但这种暗地监视偷窥甚至尾随,就像密密麻麻的小虫,悄无声息的渗透你的生活,侵蚀你的神经,而且你还拿他没辙。
自从乔汐外婆生病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去医院。
就像一种召唤般,李捷次次都会鬼使神差跟上她,走上同一条小道,同一辆公交,饶有兴趣的窥探乔汐的一举一动。
这次他没有跟上,等到了八点,轻车熟路的抵达济和医院。
八楼二十一号房间,六号病床。
手里捧着一束百合,刚到门槛处就看见乔汐趴在病床上酣睡。
单薄的背影,长发下是白皙纤细的脖颈,能看到后脊细微的起伏。
他想走过去,并且跃跃欲试
“怎么不进去?”身旁兀的传来一道声音。
是张紫淳,李捷不认识她。
“啊,看她睡着了,我怕打扰到她。”他说。
张紫淳:“你是乔汐的同学?”
她刚想下来问问乔汐检查结果就看见这幅画面,一个穿着校服男生静静站在门口。
李捷不假思索回答:“男朋友。”
“真好,高中谈恋爱就是甜蜜。”张紫淳没有怀疑,看着那捧花饶有意味。
“是啊。”他笑了笑,又问:“乔汐,她是父母怎么没来,我好像一直没看见过。”
从头至尾都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你不知道吗?”张紫淳不在意地回答,“她是小时候从b市来的,当年b市发生的事情她没和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