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七十七章:找上门来

盛嘉树搬了把藤椅坐在士多店门前翻看着报纸,士多店里,则是同一栋唐楼的租客厉红正有条不紊的帮忙卖货,厉红就是那个一心要去夜总会参加舞小姐选美大赛,因为卷发棒被包租婆借用,与之对骂的女人。

虽然拜街坊时盛嘉树见过厉红,但也只是称呼了一声红姐,没有过多交谈,是随着套圈的人越来越多,想着凭借买圈打折省一点儿的客人也越多,盛嘉树懒得再去收银,所以让包租婆找人替自己,并且答应愿意把赚到的钱分润给对方之后,包租婆这才从楼上喊下了厉红,看厉红熟练的动作,就知道包租婆平日可能没少用她帮手。

盛嘉树是从包租婆与自己的闲聊中才知道这个立志要从夜总会脱颖而出的红姐本名叫厉红,今年二十八岁,独身一人带了个七岁的女儿,战前本来在大户人家做女佣,后来被大户人家一个子侄勾引哄骗上了床,怀孕后做了对方小妾,没过两年,日军占领香港,丈夫带着一家人躲去澳门,可惜全家没有谋生手段,澳门则因为香港沦陷,大量人口涌入,米价一日三涨,带过去的钱财早早消耗一空,最后丈夫和正妻偷偷商议之后,动了把阿红母女一起卖去澳门妓寨赚笔钱的心思。

阿红做惯了服侍人的女佣,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起丈夫不知高出多少,猜透了这对男女的狠毒心思之后,先下手为强,先通过牙婆搭上了妓寨,随后找借口把丈夫支开之后,又对丈夫的正妻假称丈夫去了妓寨寻欢,因为抢粉头而与人动手打了起来,把正妻哄骗去了妓寨后转手卖掉,拿到钱马不停蹄带着女儿离开澳门,逃去了还未沦陷的老家清远佛冈,随后凭借姿色做起了半掩门的皮肉生意糊口谋生,赚到一点钱,就想方设法换成黄金白银,很多人在抗战期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阿红母女反而倒积少成多慢慢积攒下了些金银,当然,随之而来的则是厉红的名声在老家佛冈已经彻底毁掉,日本人战败之后,之前整日战战兢兢活在战争恐惧中,无暇顾及丈夫偷欢的嫖客老婆们开始盯上了厉红,厉红又一次见机不妙,把积攒的金银裹上蜡油纸吞在肚子内,带着女儿越过边防哨卡,回到了香港定居。

如今最大的志向,就是努力进入夜总会,成为当红舞小姐,趁着还未人老珠黄,再多赚些钱,确保女儿与自己能在这座笑贫不笑娼的城市多活些年。

至于包租婆,此刻则满头大汗的在旁边的空地上拾圈,收钱,递圈忙个不停,套圈游戏真正引得很多人纷纷掏钱出来排队买圈搏运气,是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央求母亲拿到了四仙的零花钱,从包租婆手里换来两个铁圈,随后又用两个铁圈,套中了空地上一个价值二十七块的华斯德的安全燃气提灯之后。

看着满脸肉疼的包租婆把崭新的进口燃气提灯交给那对母子后,围观的人顿时沸腾起来,之前看到那些不值钱的温酒器,茶杯被人套走,他们还只是略微有些动心,内心却在盘算,如果有人套中那些高价商品,包租婆多半会赖账,可是等母子拿着提灯走远,而空地上自己之前看中的商品逐渐减少,很多人都再也沉不住气,选择自己下场搏一搏手气。

盛嘉树甚至不需要去算那些铁圈到底卖出了多少次,只看包租婆的脸色就知道应该收入还不错,尤其不时看向自己的目光,饱含一种关爱智障且又有些愧疚的厚重情感,让盛嘉树肯定包租婆此刻内心的想法一定是收钱卖圈都是她在做,盛嘉树不可能知道自己卖了多少钱,又没有账目,还不是她说多少就是多少?

包租婆这点儿心思,盛嘉树当然内心清楚,只不过他又不是真的准备在士多店打工赚钱,只是看在对方殷勤请自己吃早餐的份上,再加上外面明明行人够多,但士多店却生意寡淡,所以才动了练练手,看看能不能设计些技俩招揽客人的心思。

而且如果包租婆贪心,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去计数就不知道她赚了多少钱的话,那这种生意一定做不长久,这种技俩没有什么含金量,此时的火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店家察觉,到时几条街上全都是这种成本低廉的套圈游戏之后,如果没有后续运作的手段,士多店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重新变回今日之前那种门可罗雀的模样。

“蟹哥!”一辆黑色福特轿车停在几米外的街边,后车门打开,裴美玲的儿子阿鸠跳下车,朝着正翻看报纸的盛嘉树喊道。

盛嘉树放下报纸,惊讶的站起身望向阿鸠,以及快步下车抱住阿鸠的裴美玲,只见福特汽车上已经下来一名高高大大的白俄壮汉,从车内拖出鼻青脸肿嘴角淌血的夏洛克,夏洛克噗的一下,从嘴里吐出两粒牙齿,已经红肿到快要睁不开的一双眼睛勉强看向盛嘉树,有气无力的开口:“嗬……阿蟹……嗬……魏……魏善光……嗬……”

白俄壮汉嫌弃夏洛克说话有气无力,自己开口问道:“他就是你说的盛嘉树?”

夏洛克无力的点了点头。

白俄壮汉从西装口袋里取出钱包,眼睛盯着盛嘉树,手里则从钱包内一张一张丢出四五张五十面额的港币,落在沾染了夏洛克鲜血的地面上:“拿钱去看医生。”

说完,收好钱包,大步朝着盛嘉树走过来,盛嘉树看了眼远处紧紧抱着阿鸠的裴美玲,裴美玲两条手臂的手腕处满是青紫色,显然与对方发生过争执,却不是对手。

“我就是盛嘉树。”盛嘉树站起身,看向白俄壮汉。

“魏先生想见你。”白俄壮汉走到盛嘉树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盛嘉树,语气冷漠的说道:“我去寿仁长生店见你,他们说你已经离开,又不肯说你去了哪里,所以我只能带他们来见你。”

“走罢。”盛嘉树把手里的烟蒂丢掉,对白俄壮汉抬起头,淡淡的说道。

白俄壮汉带着盛嘉树朝福特汽车走去,临登车之前,盛嘉树看向裴美玲母子,歉意的说道:“是我的错,做事从来不肯收拾清楚首尾,害你同阿鸠,肥夏现在这副模样。”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做事一定有始有终。”盛嘉树说完,坐进了福特汽车。

汽车发动,在夏洛克,裴美玲,阿鸠的注视中,慢慢驶出了同文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