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水的脸部肌肉扭曲着，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冷静和温和。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了，陈凡往后退了几步，提防着李德水。李德水现在最想杀的人，绝对是我，他知道让他栽在这里的人，是我。而陈凡，也绝对是李德水想干掉的人。

李德水没有看陈凡，他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一副恨不得要杀了我的样子。陈凡走到我的身边，码头的风很大，海水撞击岸头的声音也很大。陈凡照我的意思，继续说：“不过，还有一件事不是很明了，那就是你为什么要现场取材。”

其实，李德水为什么没有在犯罪后带走或销毁那截水管和电吹风，很好解释。那截水管是通着水的，警方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如果随手一开水龙头发现漏水，就会知道水管的端倪。

相反，把水管洗干净用胶布重新接回去，再用洗衣机挡着，就算最后被警方发现，警方也可能认为只是水管坏了。那个卫生间，本身没有问题，非常容易被忽略，如果不是我们得到隔壁老太听到有东西挪动的声音这一线索，我们也未必会注意到那个洗衣机。

而那个电吹风，也不好带走。不管是出租屋内的暖炉，还是卫生间里的洗衣机、电吹风等物，都是出租屋本来就配置好的。万一发现现场少了什么东西，警方要查起来，肯定会查得出来的。更何况，李德水根本没有想到，最后他竟然会败给一个电吹风。

这些都好解释，最不好解释的是，为什么李德水要从现场取材。一截水管、一个电吹风，都是很小的道具，很方便随身携带。只有把一些和案件本身相关的谜团都搞清楚了，案子才算真正破了。

陈凡按照我的嘱咐，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李德水声嘶力竭地笑了起来，我见过不少凶手，在案件告破的时候都会绝望得像个疯子一样。但是李德水的表现，却不像是绝望，更像是一种兴奋。李德水的这种表现，让我更加不安了。

罗峰派出去找云高的几个人，还没有回来。

我四处张望的时候，李德水突然开口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为什么要问我，你自己难道推测不出来吗？”

李德水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家又把目光放到了陈凡的身上。所有警察都以为李德水的这句话是对陈凡说的。但我知道，李德水是在对我说。我皱着眉头，仔细地思考了起来，很快我想到了李德水魔术师的身份，以及他前前后后对案件处理手段的变化。

一开始，李德水是想将案子归结到鬼神之说上，让这起案子成为无头凶案的。起初，李德水使用的伎俩，是墙上的那些血手印。

明明可以外带的工具，李德水却从现场取材，这很可能说明，往尸体胃里灌食，并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也就是说，这不是预谋，而是临时起意！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李德水没有更多的时间准备。

李德水是一个魔术师，因他的职业需要创新，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比一般人要强，临时想出这样的方式，使案件更加诡异，完全可能。或许，就是在李德水准备燃烧煤炉制造出一氧化碳气体前不久，他想出了这个方式。

至于那些食物，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李德水想隐瞒老九几人被囚禁三天的事实，让警方想不通为什么这四个人一点儿都没有挣扎，就必然要使用一些手段。根据我的推测，老九几个人之所以当时没有力气挣扎，是因为他们除了被抽了大量的血，还被饿了三天。

如果胃里一点儿食物都没有，法医很容易判断出老九几个人在死前被饿了很久，一些用来迷惑警方的手段，也起不到作用了。所以，李德水一定是想在老九几个人死前，让他们稍微吃一点儿东西。

但是，在将要喂食的时候，作为魔术师的李德水，又突然想到了可以使案子变得更加离奇诡异的方法。但他又没有更多的时间准备那些工具，于是便现场取材。而之后叫餐，只需要点和事先准备好的同样的食物就可以了。

我偷偷在陈凡的身后，轻声地说了起来。陈凡马上又把我的推测大声说了出来，大家都不知道我在陈凡身后说了什么，表现的一直是陈凡，所以警方也没有怀疑。只有李德水，一直盯着我看。

但是，李德水没有道破。他大笑了起来，承认了我的推测。

“知道魔术表演中，最不容易穿帮、最让人想不通的表演是什么吗？”李德水突然问了这个问题。但是，他马上又自己回答了，“是临时想出来的一些手段。越是周全的准备，越容易让人有迹可循，我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但是，如果连我都是临时想出来的手法，别人就更想不到了。”

李德水所说，确实有道理。很多事情，越是准备周全越容易被看穿，反倒是一些出其不意的手段让人费解。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李德水所说，我们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想通李德水的意图。

“短发女呢？”陈凡问道。

李德水很轻蔑地笑了几声：“一个红尘女子，有个人对她好一点儿，她就死心塌地了，无知的女人。”

李德水的话，让很多人都有些气愤。李德水利用了很多人，对于短发女，他利用了人家的感情。人是情绪型动物，情感往往会使人变得盲目，短发女就是被感情迷惑的一个人。可惜的是，愿意替李德水顶罪的短发女，却不知道李德水只是在欺骗她而已。

如果短发女听到李德水说的话，一定会彻底寒心。

我让陈凡再问问云高和云清，陈凡点了点头，又问：“云清为什么会替你顶罪？云高又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干扰警方的侦查？”

李德水突然玩味地盯着我，半天都没有开口，再度说话时却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陈凡问李德水为什么要杀老九四个人，李德水也不肯说。

我知道，李德水是不准备将三松观的秘密说出来了。罗峰有些沉不住气，他想冲过去，但我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李德水被带走了，因为罗峰和大喜的手下还没有大打出手，警方也没有多管。

港区对帮会的存在，或许是觉得还不到彻底消灭的时机，所以也就含糊过去了。等人都散了之后，罗峰派出去找云高的人才回来，他们没有找到云高在哪里。陈凡问我怎么办，我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头痛了起来。

鬼叫餐的案子，已经破得差不多了，犯罪嫌疑人李德水也被逮捕了。但是，我更关心的犯罪动机和三松观的秘密却还没有查出来。已经很晚了，我们只好先回到了酒店。罗峰和陈凡都累得回房间睡觉了，小鬼一回到酒店，也直接趴在了床上。

我却睡不着。

天亮的时候，我直接把陈凡从床上拽起来了，让他带我到警局，我要单独见见云清和李德水。陈凡刚替警方破获了港区的第一大案，警方对陈凡的态度肯定发生了改变，这就给我们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我和陈凡到警局的时候，警察说已经对李德水讯问完毕，李德水都招供了。陈凡马上问李德水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杀老九四个人，警察说李德水的杀人动机很简单，因为当天老九几个人在下船之后和李德水撞上，并发生了争吵。

我微微一愣，罗峰当时在码头调查的时候，的确有人说看到老九四个人和别人撞在一起，还发生了争吵。但是最后并没有打起来，据目击证人回忆，当时老九四个人是和疑似码头工人撞在了一起。

但是，和老九几人撞上的人究竟是谁，目击证人没有太深的印象。

当时，我和罗峰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没想到，这个小插曲竟然会成为警方掌握的犯罪动机。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李德水竟然事先想好了万一被逮捕用来应付警方的理由。

李德水说老九几个人当时侮辱了他，所以他就下了杀手。警方也判断出李德水具有反社会人格障碍，这个理由，放到所有案子中，几乎都是万能的犯罪动机。

至于云清，李德水还是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在陈凡的帮助下，我见到了李德水。

而李德水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方涵，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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